隐阵重新启动,宁姒欲哭无泪。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竟把自己也送进了阵里。
凶灵似乎被突然发生的一切给弄糊涂了,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宁姒趁机与之拉开距离,一边静下心感知灵力波动。
找到了,在那盆山茶花那里。
要命的是,凶灵就在山茶花旁边。
凶灵突然动了。
眼前只有宁姒这一个攻击对象,还是最弱的那一个。凶灵发出嘲讽似的低吼,鼓动斗篷扇起一股强大的劲风向宁姒卷去。
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劲风最强盛的部分,却还是免不了受其所伤,肩膀上刀剐剔骨般的疼。
和气流卷起的风不同,这是灵力引动的攻击,效力因灵物本体各异而造成不同效果的伤害。
这感觉,就好像被熊爪子挠了一下,利爪刺入肉里,仿佛要把整个肩膀都给卸了去。
熊?
宁姒想起当街那声咆哮,以及被季三一剑斩下的爪子。
这玩意儿的本体,是头熊啊?
凶灵见她躲过攻击,咆哮着冲过来。动作敏捷,眨眼就到了跟前。
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宁姒当机立断,挺直腰板往地上一倒。后脑勺磕在坚实的地上,硬是哼都没哼一声。
隐阵相当于一个封闭的空间,内外不通,她对上这么个厉害家伙,注定被碾死,就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与其如此,倒不如赌上一赌,万一她命不该绝,成功了呢!
宁姒闭上眼睛,屏住呼吸,身体僵硬的挺着,极力扮演一具被吓死的尸体。
熊是不吃死物的。即便修成灵物,也不会违背本体的行为准则。
希望她压对宝,这货就是一头熊,可别是大灰狼骚狐狸什么的。
宁姒胡乱想着,只感觉腥风扑面。闭着眼睛也能想象得出那张血盆大口,以及与喉咙连通着的胃里堆积的腐肉。
有狂躁的低吼从上方传来,距离近到她脸上的小绒毛都能感觉到滚烫腥臭的热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真怕自己一时没忍住,会当场吐出来。
好在求生意识足够强烈,精神最终驾驭肉体,将胃里的不适感压了下去。
这是宁姒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之一。
不过,意外入阵,却也给她带来了意外收获。暗暗掐诀,将凶灵斗篷下的蓝光收入袖中。
终于,腥风散去。凶灵确认她真的‘死’了,又不能吃,便开始东游西荡寻找出路。
焱铁令就在不远处,混着那个男人的气息。
……
等凶灵稍微走远,宁姒却悲哀的发现隐阵阵眼已经更换了位置。
好在玉笛灵力强盛波动明显,她很快就重新找到阵眼所在。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这一次,阵眼就在她手边。
一把拔出花盆里的植株,散发着青绿荧光的玉笛就躺在那里。
她瞅准时机,抓起玉笛,趁隐阵失效,就地滚到隐阵范围之外。
凶灵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察觉到异常,如一道魅影疾追而来。
宁姒一边逃命,一边推算阵眼的位置。大脑飞速运转,顷刻间得出结论。
“接着,洋槐树洞。”
来不及了,等她跑至阵眼,凶灵也已经出阵。危急关头,宁姒将玉笛抛向离阵眼较近的季三,并指明位置。
时间紧迫,她甚至来不及告诉他具体要做的是什么。
季三稳稳接住飞来的玉笛,再纵身而起,攀上目光所及之处唯一的洋槐树。
意识到不妙,凶灵爆发出沉闷的怒吼。宁姒心绪不稳,当场吐了血。
玉笛落入树洞,花海再现,咆哮的凶灵和废墟一同消失不见。
终于结束了。
宁姒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
宁姒醒来已经是两天后。
喜宝守在床前,头靠着床架,睡得比谁都香。
宁姒没有叫醒她,穿上鞋子往外去。脚下有些发虚,以至步子短小缓慢。阿锦坐在门口发呆,见她出来,赶紧上前搀扶一把。
屋内传出喜宝的惊叫:“不好啦,小姐不见啦!”
慌忙跑出来,迎面挨了一脑崩儿。
宁姒佯装生气:“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哎哟!”
喜宝捂着额头呼痛。看见宁姒,抱着她的手臂又哭又笑。
“小姐,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可把我们吓坏了。”
宁姒心下一紧:“怎么就吓坏了?”
难道她们没有离开,隐阵困灵的事,她们都目睹了?
“你睡了两天两夜,还不够吓人吗?大夫说你就是体虚,可是哪有体虚昏迷那么久的?你不知道,我差点都以为你去了!”
喜宝抽抽搭搭的吸着鼻子,还顶着一对熊猫眼,看来真是为她担足了心。
两天两夜,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王嬷嬷端着簸箕过来,狠狠瞪了喜宝一眼:“什么去了?去哪儿了?小丫头胡言乱语,满天神佛莫听莫听。”
喜宝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连呸三下。
宁姒静立廊下,自动过滤掉耳边的声音,心里想的是不知道流光怎么样了。
他的伤可比她重得多。
还有阿习他们。明明去试探凶灵,怎么凶灵杀过来,他们却不见踪影?莫不是都成了那头大黑熊的点心?
还有守在门口的阿虞。
宁溪的事,她对阿虞是有怨的。明明叮嘱过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姐姐,结果却出了那样的事。
但是她的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怨不着阿虞。
阿虞也着实委屈,她哪里想得到,去一趟茅厕,出来居然会被人泼粪。
等她稍微收拾一下再去找宁溪,惨剧已经酿成。她也是看到落在地上的冠帽,于是开始追查林璋的下落。
也多亏了她,不然林璋恐怕早就逃了。天大地大,要找他报仇谈何容易?
所以,手刃林璋之后,宁姒就不怨她了。想到阿虞可能出事,她依然忍不住担心。
得去客栈看看才行。
“喜宝,随我出去一趟。”
侍香从外面进来:“这才刚醒,又要去哪儿?”
“有点要紧的事,得去看了才安心。”
宁姒并未做过多解释,转身回屋更衣。
换好衣裳,侍香说马车已经备好,就在大门外,叮嘱她们早去早回。
车夫应该是侍香新雇的,是一张憨厚老实的生面孔。
马车是宁家的,因为宁姒在车上捡到一样东西。
一个纸团。
上面写着,如果不去赵家‘拜访’,赵公子就会上门向宁三小姐提亲。
老夫人一定会同意的,所有人都会同意的——除了宁溪。
所以宁溪去了。
宁姒知道,这是四老爷的手笔。
街市嘈杂,喜宝坐在车架上,隐约听到车内传出哭声。她叫了一声小姐,侧耳再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