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先生说她来晚了。
宁姒猜想,他应该是毁了红玉残留的记忆。可他不知道,宁姒假装落水之前,就已经潜入红玉识海。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她之所以没有立马把红玉‘送走’,一来是舍不得自己本就为数不多的灵力,二来是红玉的存在,能成为其他想打捞令牌的人的阻力。
至于落水,则是迷惑敌人的计策。
小红小绿认为她被妖邪迷了,那她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
看到赵老爷领着人跑来,她估算着时间,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湖里。
呛了水,挨了冻,结果反被那个茂先生下套,她都忍不住担心自己的智商。
幸运的是,她的小命还在。
……
看起来已过花甲之年的老翁,白胡子拧成一股小辫,稍微有点谢顶。穿着再普通不过的青布短衫,身上有一股韭菜鸡蛋的味道。
走到宁姒面前,一根根拔掉她脸上的银针:“小姑娘,灵术没到家啊!”
这是个高人,看来就是他救了自己。
宁姒嘴角抽了抽,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儿上,没有怼回去。
赵老爷等人已经被黑衣人全部制服。
别看人数差距悬殊,黑衣人各个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赵府那群乌合之众,根本不够看的。
季三已经安排人下水打捞令牌。赵老爷急得满头大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焱铁令被捞起来。
刀架在脖子上,哪里有他发表意见的份儿?
下属将焱铁令交到季三手里,宁姒立马冲他伸出手,手心向上。
“你说过,在确认你的立场之前,这个先归我保管。”
虽说宁姒并不想接手这块烫手山芋,也不想搅进什么国家大事。但既然知道事关重大,就没办法置身事外。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令牌实在太重要,万一真的引发战乱,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也说过,前提是你先拿到。”
季三直接把令牌揣进怀里。
宁姒知道,令牌的事就算告一段落。她要是想从季三手里拿走令牌,恐怕得再跟老天借十条命才行。
但合作还没结束。
“我的事还没完,阿虞她们我暂时不能还给你。”
季三携众黑衣人融入浓浓夜色。
“请便。”
……
宁姒手脚还在发软,但已经恢复些许体力。
阿虞的匕首横在赵老爷脖子下方,家丁护院将两人团团围住,无一人敢上前。
宁姒接过匕首,一脚把赵庆踹倒在地:“说,把我们大小姐藏哪儿去了?”
赵老爷一身狼狈,坐在地上,不惧反笑:“你不是很厉害吗?那么小的令牌都能找到,还能找不到一个大活人?”
宁姒气得鼻孔冒烟,但很快换上笑脸。
明明是一张盛世美颜,却让赵老爷脊背发凉。
“你……你想干什么?”
宁姒蹲下身,用匕首拍着他的脸。
“别担心,我是文明人,很讲道理的。呐,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用这个,把你扎成马蜂窝。放心,我不会扎你致命的地方,所以你不会死。”
赵老爷打了个寒颤:“……那二呢?”
“二嘛,就是我现在去找令公子,我相信他应该就在府里的某个地方。”
有红玉这个前车之鉴,赵老爷肯定对阴灵有一定了解。为了让他了解得更清楚,宁姒又专门做了一番解释。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刚才这位老人家,把红玉送走了。我说的这个送走啊,不是轮回转世,而是魂飞魄散。为什么呢?因为她杀过人,沾了血,无法再入轮回。不过你放心,令公子是可以入轮回的,说不定你再生个儿子,就是他转世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老爷已有猜测。
茂先生说过,她是个灵士。
“我就是想问问,赵老爷愿不愿意用大小姐,来换你儿子投胎转世的机会。”
赵庆的手死死握紧。
宁姒继续补充:“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介意当着你的面再演示一遍,什么叫魂飞魄散。”
又回头对白须老者说:“这次不用劳烦老人家,我亲自来就可以。”
当然,宁姒不会告诉他,万事有因果,一旦卜灵师强行渡灭普通阴灵,会遭报应。
至于是什么报应,那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赵庆把头别开,望向幽深的明岩湖。
“你少在这儿吓唬我。人死如灯灭,魂归碧落黄泉,你还能追到地府去不成?”
“是吗?那……令公子是怎么死的呢?还有红玉,她满身怨气追杀大公子的时候,赵老爷也在场吧?”
赵府众人对明岩湖和秋水楼颇为忌惮,可见知道桥上的就是红玉。可怜红玉姑娘受辱身死,却还要背负与人私奔的臭名。
思及此处,宁姒愤恨难消,又往赵庆身上踹了一脚。
……
卯时三刻,赵公子出殡。
天刚洒亮,启明星挂在天边,因天光映衬而显得有些黯淡。鱼鳞状的云朵在东方铺开,预示将会有个大晴天。
引魂幡在前,棺椁次之,送行人在后。赵夫人哭声哀怨,痛不欲生,赵老爷面色蜡黄,表情呆滞,由管家搀着,像一具失了魂的提线木偶。
其他送殡亲友大多静默肃穆,有小部分交头接耳。
“所以说这人啊,那么大的家业有什么用?连个后人都没有。”
“此话言之过早,死了一个,还可以再生嘛!”
“话是这么说,生了不还得重头养,多耽误工夫。”
“这点工夫都不想耽误,那就只能绝后了。”
“所以说啊,人生在世,还是不能造太多孽。这报应来了,谁都躲不过。”
……
宁姒避进小巷,等送殡队伍全数通过后才从巷子里走出来。
“走,小姐请你吃芝麻香饼。我上次和侍香去吃过,味道可好了。”
她拍着喜宝的肩膀,往逐渐热闹的街市走去。
“小姐你带钱了吗?”
“不是有你吗?”
“可是你说你请客……”
“咱们不是一家人嘛,小姐请客就是你请客,你的钱就是小姐的钱,懂了么?”
“……哦!”喜宝挠头。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怎么感觉有哪不对劲呢?
买了芝麻香饼,两个人又是坐在石桥的阶梯上吃。
宁姒想起上一次和侍香一起坐在这儿吃芝麻香饼,明明就是几天前的事,却遥远的像是上辈子。
喜宝吃的津津有味,沾了一嘴的芝麻粒。
“小姐,我们为什么不跟大小姐她们一起坐马车回去啊?”
宁姒一夜未归,喜宝担心得一晚上没睡。鸡叫时宁姒回来,跟她说回家了。
然后,她一出门就看到脸色不太好的宁溪,左右搀扶的侍香阿锦,以及板着脸的阿虞姑娘。
大家一起离开赵府,用马车将大小姐等人送走,她们俩却没有一同回去。
宁姒把最后一口芝麻饼塞进嘴里,拍掉身上洒落的芝麻,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因为,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