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能说出个花儿来。”毕竟是多年老友,王江山以前没少照顾自己,郭九江也不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九江啊,你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什么时候,你和那些村里的男人一样,眼里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见郭九江抬起眼皮,王江山又笑:“九江,老哥哥准备在城里开个馆子,想和你合伙儿。”
郭九江摇头:“我哪里能开饭店?这个真不行,我宁可去承包珍珠泉!”
“那也是挣钱的大好事,不过,珍珠泉太小了,施展不开,咱们去承包吴家坡,好不?听说你侄女会种苹果,你把她也拉进来。”
“不行,不行,我侄女忙得很。”
“那你让她给咱弄点苹果树苗,总可以吧?”
“我侄女说了,苗圃今年种了十数万苹果苗,她手头也有不少,这个忙,我还是能帮那么一点点。”
“你不和我一起承包?”
郭九江摇头,王江山见他没有被激将,很不高兴,撇嘴道:“瞧瞧,你现在就跟个老母鸡一样。”
“老母鸡就老母鸡,谁都跟你一样?心狠手辣,对儿子不管不顾的。”
王江山笑:“管得越少,他们才越乐意呢,你管得多,管好了吗?”
郭九江无言以对。
“九江,你人还没老呢,就涝在窝里出不来了,怎么这样没出息呢?”
“我就没出息了,那还能怎样?”郭九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嘴脸,他也知道王江山说得对,可一时半会儿,还是放不下。
“九江,听我说,水莲她大哥去了新疆工作,二哥又在部队服役,老两口满心思都是这个老闺女,你何不把包袱甩给他们?反正,你这个儿子也就这样了,你不能把自己这一身本事都白瞎了,听我说,咱们老哥俩携手大干一场,给孙子留一份家产,好不?你大儿媳妇也有留下的理由处的,我听说,你那孙子,聪明伶俐,非常可爱。”
说起小宝,郭九江先是欣慰的笑,接着又一脸苦涩,若不是不愿小宝没了妈妈,他早就逼儿子离婚了,而不是到了现在,还优柔寡断。
王江山做了几十年乡镇干部,外号就叫“王大谝”,忽悠人的本事一等一,看到郭九江的表情,知道这是他的软肋,便拼命拿这个蛊惑他。
颖颖在家住了几天,郭九江多聪明啊,猜出她回家来,就是来解决水莲爸妈的问题的,嫌他们去城里闹腾丢俞和光的脸。
自己拖了侄女后腿,这让郭九江十分内疚,就在这时,魏水县出台了一项激励政策:承包荒山荒坡种树,二十年不交承包费,三十年内不交农业税,承包者还可以得到国家免息贷款扶持。
原来王江山早就听到内部消息,是有备而来的。
郭九江也是被逼到了绝境,答应水莲爸妈,让大伟去了吴家堡开商店。而他竟然真的承包了三百亩荒山坡,期限一百年,开始了他辛苦砥砺的“愚公”之旅。
颖颖也曾阻止郭九江来着,觉得承包荒山坡太辛苦,但郭九江却不以为然:“颖颖放心,九叔雇人栽树,再说,国家还给十万五年期限的无息贷款,我修水利、种树,全都雇人,能累到哪里呢?颖颖,种菜已经吃不开了,九叔还有几年能干得动,好歹为小宝他们念书攒点学费,我决心已定,你婶子也同意了呢,”
颖颖知道事情已经成定局,多说无益,只能接受了现实。确定水莲爸妈不会再去闹事,她这才带孩子回了睿城。
赵博文拖到最后期限,不得不去梓阳上班,他还梦想和俞和光一样,留住市委的院子——他孙子都有了,这样宽敞带小院的房子,在纺织厂工作的儿子一家,还想赖着住呢。
无奈,接替他的向明华不同意,不停地催促着他搬家,赵博文满腹怨气,去找晋为群诉苦:“当年,俞和光的房子就没有退。”
晋为群摇摇头,觉得赵博文小题大做:“你怎么能和那时候的俞和光比?再调回来,肯定是要升副厅的,还留着处级的房子做什么?至于俞副书记,你当时能想到他在东渠取得那么大的成绩不?”
赵博文接不上话茬,是的,他希望自己转一圈,回来能升一级,可是,他凭什么就能肯定自己可以出成绩?没有成绩,说不定晋为群都会翻脸不认账,再也不会记得自己的承诺的。
“想什么呢?”见赵博文沉默不语,晋为群略有些不高兴。
赵博文倏然而惊:“晋书记,我真的能再回市委吗?梓阳,哪有那么好发展起来的?我可不像俞和光,还有海外亲戚来帮忙。”
晋为群急忙为他打气:“博文,别灰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的能力在这儿摆着呢,我看好你哦!”
这话听着十分振奋,可内容却很苍白,对他没有任何帮助,赵博文暗暗叹气,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连连点头:“晋书记,我一定会努力把工作做好,发展梓阳的经济,重回市委来。”
“这不就是了?我等你好消息。”晋为群还亲切地伸手,拍了拍赵博文的肩膀。
秘书进来提醒晋为群主持会议,赵博文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市委。
想当初,他在晋为群面前说了很多俞和光的坏话,现在,两人换了位置,俞和光近水楼台,能不在市委做手脚吗?赵博文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俞和光若是想要挡住自己的晋升之路,易如反掌,他越想越丧气,心里悲观到了极限,觉得俞和光不离开睿城市,他就永远翻不了身。
和他一样想法的,也不乏其人,比如接他当上秘书长的向明华,毫不留情地逼着赵博文腾房子,没了晋为群撑腰,赵博文只好带着老婆,灰溜溜去了梓阳。
赵博文前脚离开,向明华后脚就搬进了那个院子,刚开始还有人嘀咕几句,没多久,市委大院就有其他新闻,淹没了对这件事的议论,赵博文离开的事儿,就像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也就是涟漪荡漾了那么几下,便水过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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