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卓漪然果然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了柳岸行宫,阿箬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份文书交给她,而后,两人闲聊了片刻,卓漪然便辞别了阿箬,与她的侍卫一道往锦官城而去。
因为这行宫距锦官城不算太远,所以阿箬便向离忧建议,用过午膳之后再行离开,离忧自然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
现在道午饭还有一点时间,阿箬便打发了身旁一切服侍之人,自己独自一人坐在回廊之下安享这片刻的安宁。在外人眼中,这份安闲毋庸置疑,而阿箬此刻平静的表情之下,却是掩藏着一颗波澜起伏的心。
“不知道卓漪然能不能发现那文书中的秘密?”她反复这样问自己,但是每一次,她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想接下来的一切,只能暗暗告诉自己——走一步是一步。
她头倚着身后的栏杆,轻轻叹了口气,然而一抬头,却看见回廊旁竟然有两株盛开的海棠相对而立,殷红花瓣如云似霞,只是这样热烈地在枝头盛绽,便叫阿箬霎时间忘却了心中的一切烦恼。
上一次,看见这样浓艳的垂丝海棠,仿佛还是在会稽山中。那时岁月深闭,她虽有烦忧于心,却始终有那么一丝丝幽微的甜蜜存在,可以期盼可以幻想……
她深吸一口气,只觉鼻腔之内依旧能感那不经意的冰凉,直冲到太阳穴,微微有些发胀。但海棠,依旧无香。
忽然一瞬,她想起了更早之前,有人送她的一把海棠枝……枝繁叶茂,却终究只是跨越季节的无根之物,就像那花中藏着的心意,花谢枝萎,心意也就落了埃尘。
育海棠的人,成了深宫浮云,赠海棠的人,更是停灵京华,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一颗滚热的泪,顺着阿箬的脸颊流了下来,“容兄啊,你在天之灵,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她知道,若是那人还在,定会笑着,温和地答:“箬儿既已开口,我岂有不应之理?”
只是,不会再有这样的可能!
她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心道:“就算无人助我,就算付出性命,我也一定完成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阿箬转身,弃了那海棠树,转身就走,步调决绝,毫不迟疑。
……
抵达锦官城时,空中下起了绵密的小雨,桃花早就开过了,雨中只见得洁白的玉兰,还在恣意生长。
离忧撑了一把伞,遮住了刚刚下马的阿箬。
“师父今日方从药王谷回来,你要见见他吗?”离忧问道。
阿箬自打从夔州回锦官城,包括发布联姻诏命,她都没有见过诸葛有我,然而这个人,却是不可回避的。
“当然要见,你与我一同前去吧!”
离忧顿了顿,只答:“一会儿,我有要事需去处理,便不陪你过去了。”
阿箬眨眨眼,心中早已万千思绪闪过,她十分淡然地抿嘴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便单独前去……婚礼之事,辛苦你了。”
离忧听到最后那句话,心口几乎是沉沉一坠,雨幕细密,伞盖之下,天色只是越发地暗,而此情景,几乎是恰如其分地掩藏住了离忧那多变的脸色。
“为你真心实意,我又何言辛苦?”音调低沉,不似责问。
“嗯!”阿箬垂眸,又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