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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箱厂的工人们看见柴奎的胖媳妇被撞倒在地上哇哇痛哭了起来,心里也有点没底了,一下子愣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顺军一直称呼马琴为姐,实则两人只不过是表姐弟而已。这年头有奶便是娘,有钱便是姐,张副厂长的做法并无任何不到之处。
在这之前,张顺军便被工人半拉霸拽到了柴家,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看见马琴被撞倒在地之后,当即便怒了,上前两步,冲着工人们喝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一言不合就上手打人呀,我看你们是活腻歪了!”
在这之前,由于有柴奎撑腰,张顺军在厂里颇有几分说一不二的意思,这会正在气头上,他压根将今天的情况与往日不同给忘了。
张顺军的话音刚落,只听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站出来接话道:“张厂长,你说话可要负责任,马姐是自己不小心摔在地上的,和我们大家可没关系,更没有人动手打她!”
小伙子名叫吕进,高中毕业之后便到厂里来干了,年龄虽然不大,但资格却挺老的。听到他的话后,张顺军当即便怒了,沉声喝道:“吕进,我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张顺军的话音刚落,吕进便不紧不慢的答道:“张厂长,你说错了,我一百二十个想在厂里继续干下去,关键现在不是没得干了吗,否则,大家也不会有闲工夫到这儿来扯淡,大家说我说的对不?”
吕进的话音刚落,现场立即响起一片应和之声。
纸箱厂虽然有半年没发工资了,但停产也就这一个多月的事。柴奎承诺一定会尽快和大家结清工资,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尽快到底是什么时候。
厂里有班上的时候,虽说拿不到工资,但工人们的心里并不是那么慌的,工厂停产之后,始终不见工资的影子,他们的心里如何能淡定呢?
在这之前,大家心里虽然都有找柴奎要说法的念头,但由于各在各家,根本没机会聚到一起来。今天恰逢厂里动员大家去乡政府讨说法聚在了一起,他们自不会放过这难得的机会。
从这个角度来说,柴奎颇有几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意味,用《红楼梦》的一句名言来说,便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张顺军看到一张愤怒的人脸,心中产生了几分敬畏之情。在他眼中,这些老实巴交的工人本是任其呼来喝去的,没想到他们也有强势如虎的一面。
“我姐夫不在家,你们想要干什么?总不至于拆了这房子吧?”张顺军色厉内荏道。
马琴看到情况不妙,也顾不上哭泣了,站起身来,冲着工人们说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警察可在一边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动这家里任何一样东西,我便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张顺军和马琴的威胁之语后,吕进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天,我们绝不会动你家一样东西,柴厂长不是不在家吗,那行,我们就在这儿等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走,他今天要是不回来,我们就不走了!”
说到这儿,吕进回过头来,冲着身后的工人和家属们说道:“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柴厂长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听到这话后,工人们七嘴八舌道——
让姓柴的把工资发了,我们立即就走!
拿不到钱,我们就不走了!
拿我们的血汗钱去城里买房,没门!
……
一时间,工人们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柴家顿时成了菜市场,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柴奎的妻子马琴素以泼辣着称,左右邻居都不敢招惹她,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她也傻眼了,不知该如何应对,悄悄顺着墙边走到门外去了。
出门之后,马琴立即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丈夫的号码。早晨,柴奎和她说,今天他让工人们去乡政府闹事,为了避免姓肖的乡长找他麻烦,他去城里避一避。马琴怎么也想不明白,工人们不是去乡政府的吗,怎么到她家里来闹了。
柴奎这会正在从南兴县城赶往沂水乡,听到手机响了以后,连忙从包里将其拿了出来。看到妻子的号码之后,柴奎连忙摁下了接听键。
“喂,柴奎,你在哪儿呢?”电话接通后,马琴便迫不及待的大声询问道。
柴奎心里本就有火,被这一大声吓了一跳,当即便怒声骂道:“你干什么,嚎丧呢,不能小点声音说话呀?”
马琴不明就里,听到这话后,还以为柴奎不方便接电话,连忙压低声音说道:“你快点回家来吧,工人们都到家里来闹了,一下子来了几十个人,家里全是人!”
王德茂走了之后,柴奎心里便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也是他迫不及待从城里赶回来的原因所在。听到老婆的话后,柴奎心里咯噔一下,急声问道:“你说什么?工人们全到家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呀?”
“我哪儿知道怎么回事,顺军正在劝说他们,但一点用也没有,你快点回来吧!”马琴急切的说道。
柴奎听到这话后,知道事态非常严重,怒声说道:“我回去有个卵用,快点打电话报警呀,让派出所的人出面撵他们走!”
柴奎心里很清楚工人们去家里是找他要工资,除非将工资给他们,否则他们是绝不会走的。他手里本就没什么钱,前段时间刚帮女儿、女婿在县城里买了一套房,手里根本没钱。
“不用,派出所的警察就站在一边,他们说了,只要不动手,他们便不管这事!”马琴开口说道。
柴奎听到这话后,只觉得头脑中嗡的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说什么,派出所的人不……不管,这怎么可能呢?”
柴奎和原派出所长辛武能的关系极好,从来都把派出所的警察当成自家人使唤的,听到妻子的话后,露出了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骗你干什么,你快点回来吧,我得去家里盯着,他们别把新买的家具给搞坏了。”马琴说完这话后,便挂断了电话,捏着水桶粗的腰回家去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嘟嘟忙音,柴奎再也没法淡定了,冲着出租车司机说道:“司机,麻烦你开快点,我家里出了点事,谢谢!”
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柴奎见派出所一干人正幸灾乐祸站在他家的院子门口向里面观望,而屋里的吵闹声则不绝于耳,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曹指导员,你作为执法者,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我家乱来,这未免太过分了吧?”柴奎怒声喝问道。
辛武能在时,派出所的大小事情一把抓,曹磊军虽是指导员,但却没什么权力。柴奎一直都和辛武能称兄道弟,压根不把曹磊军放在眼里。
今时已不同往日了,但柴厂长显然并未意识到这点。
曹磊军本就不待见柴奎,见其竟冲着他吹胡子瞪眼睛的,当即便冷声说道:“柴厂长,我可没见到有人在你家里乱来,反倒看见有人欠债不还,被工人们堵着门要账,这还想没什么问题吧?”
肖致远给曹磊军的指令便是只要没人闹事,你们便不用出手,在一边看着就行,故而,他压根不把柴奎的话放在耳朵里。
在柴奎的印象中,曹磊军一直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没想到他竟说出这番话来,这让柴厂长的脸面往哪儿搁呢?
“姓曹的,你怎么说话呢?”柴奎怒声喝问道。
曹磊军听见柴奎的质问后,一脸淡定的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就这么说话,怎么着了?”
曹磊军在说这话时,站直身体,两眼直视着柴奎,一脸阴沉的表情,很有几分一言不合便要出手之意。
看到这一幕后,柴奎才回过神来,自从辛武能离开派出所之后,他已没任何依仗了,惹恼了曹指导员,除了挨收拾之外,没别的结果。
意识到这点后,柴奎当即便怂了,不过他属于死要面子活受罪那类人,尽管如此,仍两烟直视着曹磊军一眼,冷哼一声,抬脚向着家门走去。
曹磊军见此状况后,冲着手下人说道:“老刘,小斌,你们留在这儿看着点,只要不群殴就没事,其他人跟我回所里去,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呢!”
交代完之后,曹磊军便转身走人了,其他警察也纷纷跟着他后面撤了。之前派出所全体出动是担心乡政府出事,现在既然平安无事,那就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
柴奎心里很清楚曹磊军这话完全是针对他来的,但人家现在是在场众警察的老大呢,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留下的老刘和小斌则从曹指导员的话里听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只要不群殴就没事,也就是说如果有两个工人情急之下揍柴厂长两拳,他们也不用去管。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后,老刘从衣袋摸出一盒烟来,冲着小斌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走到一边抽烟去了。
柴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后,差点没把肚子给气炸了,但没了辛武能做靠山,眼前这些小警察可不是他能招惹的,只得忍气吞声抬脚走进了院门。
看见院子里站来十来个厂里的工人和家属,更多的则在家里,隐约还能听见婆娘的哭声,柴奎心里的怒火彻底爆发出来,怒声喝道:“谁他妈在这儿闹,我看你们一个个是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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