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走了。
临走时,他想拿走那封绝交信,可又想让她多看几遍才能死心,便由着她去了。
林明媚哭了一阵子,看了一阵子书信,眼泪模糊,后来连书信的内容都不能看清了。
丫鬟心疼的端了水来伺候她净面,忍不住抱怨道:“没想到梅公子竟然是这样的无耻小人,亏他在学院的时候表现的一派君子模样,这样的人是怎么伪装三年不被人发现的。”
丫鬟心中有着怒气,发泄起来,毫不留情。
林明媚眼睛却亮了,不错,一个人再怎么变不可能短短时日性情大变,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
自己或许被噩耗蒙蔽了眼睛,混乱了思绪。
她这里书信传不出去,他的书信进不来,他那样聪颖,想了什么混淆视听的方法也说不定。
她急忙把书信重新捡起来看,这一次看的认真仔细,努力忽略字面意思,去发现藏在字背后的玄机。
这一找还真的被她发现了,这封信用的不是藏头藏尾的手段,也不是回文字的花样,而是从前她和梅翰然玩的一种解秘字游戏。
这秘字游戏有一套自己的规律,每个字都有不同的替代字,将那些替代字重新组合便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其中的解密规律有四十多种,她和他博闻强记都记下来了,并常常以此为取乐的游戏。
她定了定神,找到其中的关键字对应的解密规律,顺利找出了梅翰然想要传递的消息:入京寻项,生病等我。
林明媚的胸口起伏的厉害,她感觉一颗心都要从胸口飞了出来。
她急急忙忙把信又解了一遍,这一次确定无疑,自己没有解错。
梅翰然的确入京了,这样一来,他的种种行为都说得通了。
他为什么会问父亲要?又去买贵重衣冠?
京中浮华之地,向来是先敬衣冠,后敬才学。
他若是一个寒酸之人,连项伯卿的身边都接近不了,如何还能说服项伯卿。
如今父亲铁了心要联姻,此路已经走不通,转而去寻找项家倒是极好的方法。
至于生病等我,大概便是要让她装病。
项家与林家联姻,她过门至少半年时间,若她病了,想必项家也不愿意娶一个病恹恹的儿媳,她若毁容了,这门婚事估计也就告吹了。
不过,那样回绝的太明显,定然会惹怒父母,反而得不偿失。
即便要生病,也要寻一个稳妥的法子。
她默默思索着,将书信捧在胸口,脸上却带了微微的笑容。
丫鬟都快被她吓疯了,忙伸手在她的面前晃来晃去,“小姐,小姐?您这是魔怔了?小姐?”
林明媚回过神来,她抓住丫鬟的手,道:“我很好!”
丫鬟看着忽哭忽笑的小姐,眼泪都快流了下来,“小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好,都怪梅公子,没想到他,他竟然欺骗小姐,拿小姐来换钱……”
“你不要说了。”林明媚打断她。
她看着自己的丫鬟,有心想告诉她自己的发现,想想这样做或许是害了她,便将话藏在了心里,叹道:
“这是我和梅兄之间的事情,你不用替我打包不平,其实是我先挑起来的。”
丫鬟委委屈屈的看着自家小姐,替她打抱不平的话便说不出口,低低应了一声是。
林明媚又吩咐道:“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梅兄离开兖州之前做的事,见的人,他和老爷是如何说的,你回来一五一十的都要告诉我。”
丫鬟听出她语气里的焦急,知道自家小姐终究没有死心。
别说是小姐,就是她自己也是不信的,想去追上梅翰然好好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急急忙忙的去了。
守门的得了林老爷的话,倒是没有为难她,放她出去了。
林明媚在家中焦虑的等着消息,茶饭不思,等到傍晚,丫鬟一脸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丫鬟细细的将梅翰然如何和林老爷对峙说的清清楚楚。
那客栈的小二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将事情看的清楚,可能也是得了林老爷的吩咐,并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只是老老实实的将两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丫鬟努力的记住,连两人的表情都努力记下。
后面,她又去了成衣铺子,车马行和镖局,问到的消息和林老爷说的差不多。
丫鬟想了想,又小心翼翼补充道:“听那小二说,前几日,梅公子病的下不了床,喝药病好了之后,整个人就举止大变,仿佛换了个人。小二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
“小二还说,梅公子和老爷说,他病的迷迷糊的时候,以为自己死了,然后您也跟着他一起殉情死了,梅公子醒来后,这才向老爷要钱的。小姐,这样说来,梅公子是不是不算特别坏?他是为了小姐死心才如此是吗?”
丫鬟到底对爱情憧憬。
上一刻还恨梅翰然的不得了,此时却不自禁的为他说起了好话。
林明媚笑了一下,容颜苦涩,忧伤遍布。
她说道:“在我心里,他从来都是极好的,父亲有一句话说得对,看一个人不该看他如何说,而是该看他如何做,我和他同窗读书三载,他从来没有亏欠过我,此事到底如何,我且等着便是,有朝一日,总会有答案的。”
丫鬟点了点头,如今似乎也只有如此了。
林明媚挥挥手让丫鬟退了下去,她心里有了底,其实已经没那么慌了,对梅翰然的天然信任,让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再骗她。
她想的只是,他已经在为此事奔波,自己也该努力才是。
不过,她如今的身份是个被抛弃的伤心人,还是应该好好的伤心两天,做做样子。
两天后,她自然会另想办法。
她心中如此想着,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林明媛。
整个府邸中,大概唯一真心实意的不希望自己嫁给项伯卿的,只有自己这个亲妹妹了。
她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躺在床上,睡了这些时日来的第一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