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畸变失控,白杨选择在远处的山坡上坐着,静待结果。
一刻钟后,除了微醺的醉感,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就是酒劲有些大。
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白杨回到队伍当中。
四周仍是猩红的景象,商队的人已经开始修整,将东西收回,准备出发。
·
“砰”的一声,铁幕重新化作钢铁块,被白杨神不知鬼不觉放进木箱。
轿子的帘子拉着,里面并未传出声音,也不见小兰的身影。
只是,白杨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轿子旁颜色较深的土壤。
异常湿润,就像泼了水一样。
“归猗,你还在轿子里吗?”
“归猗?”
白杨尝试叫了几声,回应他的并非归猗,而是蹦跳着归来的小兰。
“你在干什么?”小兰异常警惕,迅速用身体挡在轿子前,“休想对小姐不利!”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是什么好人!你是不是看上我家小姐了?”
白杨直翻白眼。
要是他想对她不利,归猗那羸弱的身体早就完蛋了好嘛?
“对了,你递给你家小姐的药为什么会有血?是你加进去的?”
白杨询问道。
“什么血?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小兰眼睛来回扫视着四周,想要寻找什么武器。
过了片刻,武器没找到,却是发现了自己手腕处的一道已经结痂的细长伤口。
这伤疤怎么来的?
小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白杨也发现了伤口,紧接着说道:“喝了药后,归猗的状态就有些不对劲,是不是你的血有毒?”
“不可能!”小兰矢口否认,“难道是药性相冲?不可能啊。”
她随即转身,想要查看轿子中的情况。
正当掀起帘子时,白杨瞬间抓住她的手,厉声说道:“等等!”
“怎么了?”看着白杨严肃的脸,小兰有些慌张,声音也有些颤抖,“有什么事吗?”
“你先离开。”白杨吞咽一口口水,语气低沉,褐色眸子直勾勾盯着轿子中的某处。
他有点紧张。
“好。”小兰不敢在直视白杨,“那我先离开。”
白杨点头,放开她的手臂。
小兰看着手臂处的铁青,默不作声下了车,退到几步远的位置。
“那个。”她捂着手臂,“不要伤害我家小姐。”
白杨向后挥手,血肉经过奇迹秘仪迅速转化为带着温度的铁。
铁晶自手臂处极速增长,刺入泥土,升上天空,化作钢铁囚笼,将轿子整个包裹。
钢铁蒺藜之中,白杨的瞳孔不正常收缩着。
空气在扭曲。
轿子之中的归猗躺在木板上,蜷成一团,痛苦痉挛。
黑色的,血管一样的东西在面孔上,纤细的脖子上起伏,只是看着,白杨就觉得阵阵晕眩。
疯癫,不成语调的呓语在他的耳边响起,像是祈祷,又像是朝圣的疯癫之词。
这是被污染了!
白杨迅速做出判断,却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做了什么,导致污染扩散,那他真就是罪人了。
“我现在该做些什么?”白杨快速说道。
似乎是白杨一连番的话语让她短暂恢复意识,归猗的眼睛张开了一瞬,露出布满眼球的诡异花纹,艰难说道:“我的身上,有个盒子。”
她的嘴唇蠕动,却并未发出声音,再度陷入昏厥。
“身上?”白杨的目光来回扫视,却始终没发现盒子在哪。
只得将归猗抱起,将她安置在座位上。
这时他才看到所谓的盒子在哪。
一个小巧的红木盒子正挂在她的腰间。
白杨伸手将其取下,嗅到一丝奇异的香味。
就像是肉?
顾不得这样怪异的知觉,白杨用一旁系的钥匙打开了盒子,露出一截只有手指长的猩红蜡烛。
此时香味更甚,几乎到了刺鼻的程度。
点燃它?
白杨想了想,指尖跳跃起火焰,将其引燃。
一瞬间,火势猛地增大,金黄色火焰沿着空气蔓延至四周的木板,将其引燃,随后迅速烧到归猗的衣物上。
令人惊讶的是,炸裂的火焰并未将归猗烧焦,甚至连衣服的一角都没出现焦痕,反倒是归猗面孔上的黑色血管逐渐变淡,随着火焰的焚烧走向虚无。
白杨耳边疯狂的呓语也渐渐消失。
随后,火焰收拢,重新变为一束,似乎已经无物可燃。
专门焚烧污染的蜡烛?这倒是好东西,难道这就是莲教圣女对付土地扩张的办法?
白杨见归猗苏醒,吹灭火苗,将蜡烛重新放回盒中。
“谢谢你。”归猗仍有些虚弱,微笑着。
“没事,你可以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
白杨应声说道,归猗发出一阵轻笑。
“这种污染,就是你说的魔吗?”他低声问道,“先前你说魔来了,我并未在那些人的身上发现和你相同的症状,这又是怎么回事?”
归猗不再笑了,嘴唇抿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么,我想求你做一件事。”
过了许久,归猗垂下头,低声说着。
气氛莫名变得低沉。
“你说,如果我能做,我就会做。”白杨回答道。
“保护我之前,你必须优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白杨,如果我的安全是建立在其他人的危险之上,我不会接受的。”
她抬起头,深邃而温柔的眼睛直视着白杨。
“嗯?”白杨毫不在意说道,“没事的,我又不怕,再说如果打不过,我可以带着你跑,污染的话,你手上不还有蜡烛吗。
相信我!”白杨目光坚定,与归猗的视线相交。
归猗的视线落在盒子上,沉默片刻,似乎认可白杨的提议,轻轻点头。
“能给我说一下你之后的打算吗?”白杨将盒子重新挂回归猗的腰间,“我也好早做准备。”
动作如此自然,大概是因为归猗的亲和力太强了,而且没有压迫感。
归猗面颊微红,轻声说道:“离开古原后,我们先去青镇,莲教在那里,等待我经过选拔成为圣女,我将再次踏足古原,前往古原中心的荒塔,以燃烧全身法力的代价,激活荒塔,遏制土地引发的污染,就可以了。”
“燃烧全身法力是用这只蜡烛吗?”白杨打开盒子,仔细看着猩红的蜡烛,“如果你成为圣女,能送我一只这样的蜡烛吗?还挺好用的,这是用什么做的?”
归猗摇头,从白杨手中接过蜡烛,“我也不知道。
如果一名女子被选为圣女待选,那么莲教就会赠予一只这样的蜡烛。
如果我成为圣女,在前往荒塔之前,我会送给你的。”
九州的隐秘传承?
目前白杨并没有与当地的教派搭上关系的想法,万一自己的身份被发现就糟了。
这一路,如果小猫并没继续发布指令,唯一的任务应该就是保护好归猗。
白杨“嗯”了一声,“话说你自己的法力被烧尽不会觉得心疼吗?
而且你是只能呆在荒塔吗?”
“大概会吧。”归猗并不沮丧,“但是这种高深的法力让我得了痨病,如果没有法力,或许是件好事,之后的我大概也能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第二个问题的话,燃烧法力之后,我应该会在荒塔住上一段日子。”
白杨笑了几声,“成为圣女,在这个地方就算得上土皇帝了吧,万人之上。
虽然你那时没有法力,可能被架空实权,这样的话,你尽管可以把事物交给你下面的人来做,工作很累的。
然后自己就逍遥快活,什么也不用干。
吃美食,游山玩水,钓鱼很有意思!”
“是吗?”归猗眼睛亮了起来,“我也只是在学堂教过书,其他的我也干不了,其余时间都躺在床上看书。
现在我希望快点到达荒塔了,期待以后的日子。”
“这样才好!年轻人应该有活力!”白杨肯定道,转过身,“那我就先出去了。”
刚跨出几步,白杨感觉有什么拉住长袖。
“保护好自己。”归猗咬着嘴唇,嗫嚅着说着。
“肯定,不过我身强力壮的,应该保护的是你才对。”白杨一脸神秘,“你放下手,我给你表演一下你独门秘技!”
“独门秘技?”归猗有点犹豫。
白杨感受着奇迹秘仪,羽毛缓缓透过衣服生长出来,肤色变青。
不一会,归猗看着围着自己盘旋着的青色飞鸟,缓缓微笑。
“真有意思,你竟然变成鸟了!”她好奇伸出手指,触碰着鲲鹏的青色羽毛。
“原来鸟的羽毛是硬的吗?”
“当然不是。”鲲鹏停留在归猗的肩上,用鸟喙梳理着羽毛,“我是比较特殊,羽毛才是硬的。
所有鸟的羽毛都是软的。”
“哦哦,我没有抚摸过鸟。”她有些失落,很快失落的神色消失,“以后应该就能摸到了。”
鲲鹏鸣叫一声,再度围绕归猗转了几圈,迅速飞出轿子,落在铁蒺藜之上。
铁枝迅速软化,土壤之上的铁液回到白杨的身体当中。
白杨没有转化为人形,在这之前,他需要找一身可以穿的衣服。
他可不想穿着充满破洞的衣服在商队中晃悠,那样一定会当成色狼的。
一定会!
·
除了归猗的异状,白杨四处观察,并没发现其他人的异常。
询问一番后,他们也没有感知到类似的污染或者异常。
询问无果,又根据归猗的为人,白杨倾向于她利用某种特殊的手段,在魔降临之后,将污染全部容纳于体内。
“接下来一段路程,就要仰望白杨公子了。”会长奉承道,“再走数十里,在交界处就会出现妖物,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还望您帮助。”
“好说,好说。”白杨摆摆手,将归猗所说有关圣女之事复述一遍,看看这位会长是不是知道得更多。
会长思考一会,缓声道:“大致情况应该是这样,荒塔是莲教的圣地,只是我还未听说有圣女在进入荒塔后还出现在其他地方。
应该是到下任圣女继任后才能出塔吧。”
“是这样啊。”白杨紧接着问道,“她们真的不能出塔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圣女的命运也太惨了。
前半生因病魔束缚在床,后半生被困于一座塔中,逐渐老去,直至垂垂老矣才能真正走进人世。
会长苦笑,“这我就不太清楚了,等到到了青镇,您可以询问一下莲教成员。”
“商队要去青镇吗?”白杨眉头皱起。
会长点头,“很久没去那里了,加上原本计划去的城镇消失,虽说青镇远了一些,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
腥风吹拂,红月映照之下,一行人再度出发。
月至高处,已经三更时分。
正睡着觉的白杨发出急促的抽气声。
很热,像是火在烧,无边的火焰焚烧着身躯。
白杨低呼一声,迅速睁开眼睛。
古怪的叫声在他的耳边响起:“时间已至!
循着火焰而来!否则,主将降下无边惩戒!”
白杨盯着手腕处的肌肤,原本小麦色肌肤已经化作焦黑,黑色的纹路构成一张恶鬼面具。
这又是什么?
来不及更多思考,更为强烈的灼伤感便再度袭来。
仿佛全身的血肉都被焚烧,每一寸血肉都在极度高温下化作焦炭。
白杨面庞扭曲,低吟出声,黑色的印记亮起,指引着方向。
他扫视四周,确定没有人发现或注意自己,便朝着印记指引之处走去。
过了数十分钟,步伐迟缓的白杨终于走至终点,看见一位戴着修罗面具的佝偻男人。
“你为何如此迟缓!”老头尖叫,“你杀死那个女人了没有?”
“什么女人?商队有好几个女人?”白杨艰难说道。
老头将手中的权杖狠狠刺入土壤中,更加暴怒。
“什么女人?!”他走至白杨的身旁,掀开白杨的衣袍,手中迅速燃起火焰,“你这违逆之人,忘记你的任务了吗?
喂不熟的狗东西!”
白杨忽的发出痛苦的怒吼。
炮烙之刑正施加于他的身体之上!
“给我杀死那个女人!”修罗面具后伸出尖锐的螺旋状触手,发了疯似的在白杨腰腹间旋转,带出不尽的血花。
“那个可能成为圣女的表子,给我杀了她!不要忘记你真正的任务!”老人尖锐啸叫,“一切阻拦永暗会的人都要死!”
他的身体越发膨胀,黑暗的轮廓撑起那宽大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