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日久,道法超然,看似在提升道术的同时也磨练了道心,但与噩兆的消磨相比,还是相距甚远。
没有人愿意做一个疯子,癫狂者,冰冷冷的尸体,但现实就是如此,不疯魔不成活。
最大的希望便在于祥瑞,能够维持这种脆弱的平衡。
但维持的前提,也是人的道心,能否坚抵抗住日益消磨的痕迹。
例如此刻,刚刚还一副凝重表情的道士,各个心思诡谲,有独自想法。被浸染绿色诡异的河流围住后,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别的想法。
“那件八品祥瑞太适合我了,与我的呼吸法及目前的噩兆极为契合,若是能融入体内,替代道术,必定是八品中的翘楚。”
“游魂道人给出的宝物的确不俗,但那几位岛主投入的宝贝更是不得了,既然已经在碎星岛上贸易一番,收获也不俗,不妨再深入一些,用所有资源来换一件难得的宝贝,此行不亏。”
“可恶,什么东西都没了,昨晚鬼船入侵,将我存货的商船吞噬一空。船员尽数死亡,里面带有道力的物资也燃烧成灰。如果这样回去,我必定会被那位大人杀掉。
不行,必须得在石阵中取得一定收获,才能交差。赌一把,反正也一无所有了。”
李赫抬头看向同队的三位道士,目露恍然之色。
“唰唰”地纸张翻页之声,在李赫体内不停响动,一颗苍白纸心,左右心房如同书页快速翻腾,鲜红血迹书写他们最本质的想法。
他快速浏览着上面的内容,将每一句话记在心中。
想不到玲珑纸心还有这等本领,能够查阅其他道士所思所想。要知道这可不是将纸心种入身躯,而只是同队而行,就能窥见他们内心底最本质的想法。
有一种范围读心术的感觉,简直强的离谱。
依照常理来说,这是不可能达到的,即使他已经在向七品迈步,可这份心绪也不该如此明显地出现在其上。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袭击而来的噩兆,有着诡异的道法,且已经施加在众人身上。
他发现纸心读取的信息,还是有所欠缺。断断续续,且不是什么信息都向外透露,最多的内容便是对宝物的渴望,以及强烈的占有欲。
即使李赫本身,明知道钓手宝物,若是插手必定会遭遇极大的险阻,此刻也动了一分邪念。
“若夺取了星核,在此地晋升七品,是否有机会把各岛主干掉,拿下六品钓手,以及一系列宝贝?
若是能够抢下这些东西,纸岛发育跟本不愁,简直一步登天。也能利用各类资源,大力发展岭地。”
可是在这个想法升起的瞬间,李赫便皱了皱眉头,想要掐灭这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知道眼前六位岛主,各个七品道士,甚至碎星殿主乃是七品中的翘楚。而他们每一个人的目标都是六品钓手,甚至甘愿奉献出部分宝物,作为维护合作的代价。
自己一个外人,凭什么敢虎口夺食,大言不惭地要将宝贝尽数收入囊中?
可这个念头在层层阻隔后,依旧顽固地盘踞在脑海中,且越来越深刻。仿佛那点理智,对于眼前的宝贝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他深吸一口气,催动瑞息之道,强迫自己陷入冷静中。
李赫对图录之兆的防备始终都有,从未停止过。事实上他的每次完成,都是试探和博弈。
这些任务或许对图录都是极为关键的,偶尔提点一下自己这个载体,也是保证能够顺利进行。
因此如何利用图录预知灾祸的信息,来最大化提升自己,才是关键的。否则陷入层出不穷的劫难中,他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那么,这次的灾劫,又是什么?
几位道士不由自主地朝着圈外走去,速度提升不小。
游魂道人喊道:“小心,现在已经踏入石阵中心地带,别离开我的魂域,否则会受到石阵的大量诅咒。”
三个有些动摇的家伙都暂缓了脚步,其中两位面露挣扎之色,看着远方的祭台,有极大渴求的愿望,眼睛中似乎有光。
但最后一个,却在前方最尖头的位置,顿了顿,随后迅勐冲出,朝着祭台冲去。
他身形矫捷,像是飞驰的野马,灵活无比,避开一切石阵阻拦,轻松地跨过危险之地。
他这般动作,自然也不是纯粹莽夫,腿上绑了许多价值不菲的神行符,提升速度。身上更穿着一副石甲,将其包裹起来,气息隐匿无从探查,是隐匿的法宝。
再加上本身散发一股古怪的浓烟,就连水幕内的恶鬼与阴魂,似乎都只是感觉飘过一阵清风,没有太追究。
“是毗卢岛的鬼烟使者,这可是整片海域都鼎鼎有名的岛屿,想不到也派人过来了。”
“此人名叫烟七,之前在岛上和他做过生意,手中的确有些不俗宝贝,难道真能避开石阵诡异?”
其余几人开始滴咕,并且出现莫名的希冀,既质疑他的实力,觉得游魂道人纠集如此多高手,想要夺六品钓手,岂是如此容易能够获取。可若他真的能办到,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群弱势之人,也有机会染指钓手?
见烟七慢慢靠近祭台,另外两队的人变得焦躁起来。
“岂有此理,这人必定是游魂放出来的试探者,他明面上说要三队合力,实际上是拖住我们。结果派人偷偷抢夺钓手,我们可不能着了他的道。”
“对!还犹豫什么,集合起来,杀掉他们。”
几人面色彤红,怒意十足,嗔念大发,叫嚣着就要过去把烟七宰掉。
不过石胖子眯着眼,一直没有动静,他明明面相青筋暴起,却仿佛一座石凋矗立原地,等待着。
封岳阳更是卷成了一团漂浮的风,连实体都快消失。
两位岛主没有发话,其他人即使再愤怒,也没有乱动。
而在另一处,自然也看到烟七的行动,不过他们此刻有些自顾不暇,倒是没有太关注祭台。
“大人,你真美啊,若是你答应我的条件,保证此次夺宝,全力辅助你。”
“心岛之上的美人,也不在少数,我享受过数十。但与大人您完全无法相比,听闻您金目一睁,身体便顷刻滚烫,像是火烧的嫩玉;银眼一开,浑身若寒冰冻石。
金银同睁,半火半冰,甚至连那里都……
嘿嘿,魂儿瞬间都飞出去了。”
“一次,只要一次,这么多年来,您知道我的心意。”
一个浑身呆在圆木桶,倒立用手行走的家伙,头颅成九十度弯曲,正流着哈喇子,满脸痴迷地望着心岛岛主金银童,满口污言秽语。
甚至木桶边缘,还在滴落着粘稠而又恶心的溶液,将岛主施展的域给生生腐蚀洞穿,开始出现漏洞。
“狄华,你疯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刻,正是夺取钓手最关键的机遇。
就算,就算你有什么想法,也该返回后说,为何如此不智!”
不智么?若单看眼前场面,的确熟为不智。
狄华身为心岛客卿,八品道士,一身道法诡异无常,算是相当大的助力。他能享受心岛最好的资源,干最美的妇人,优先挑选好的宝贝。
可所有人都清楚,这位道士乃是岛主的痴情追求者。毕竟上面说的那些,与狄华所做之事的危险度比较,是理所应当的。他愿意一直留在心岛,心甘情愿地辅左岛主,就是一往情深的痴恋。
说来很可笑,特别是在道士这一疯狂冷漠的群体中,简直让人瞧不起。但狄华固执己见,就算有几次因为任务而元气大损,也不在乎。
只要金银童愿意安慰他一番,轻声说几句话,他便开心的像条狗一样,重新充满动力。
所有人都知道金银童是怎样的人,面首无数,生性淫荡,甚至能够大庭广众下和面首行那苟且之事。
但那又如何,她堂堂心岛岛主,道法高超,抓几个漂亮男人为她服务,不是理所应当之事?
反倒是其性情古怪,时而有些疯癫之意,让手下有些接受不了。宁愿她多找点男人发泄,也不愿她时不时发疯。
却苦了狄华这痴情种,有时候甚至能当面看着岛主与面首大战,再满是诱惑地与他攀谈,道尽温柔之意。
说他最是知心体贴,能力也最强,若是选择一人终老,心岛无出其右。每次都能让狄华满心欢喜,找出新的理由来自我解释。
“我与那些玩具不同,她是最信任我的。”
“区区肉体之欲,不过尔尔,她的心在我这里,没有人能够替代。”
可岛上的其他人怎么说呢?
笑话,讽刺,极尽的嘲弄。
“最贴心的男人,最强大的助手,最知心的伴侣。可金银童宁愿和路边一条狗做,也不给他,哈哈哈。”
“你们懂什么,这才是最强的控制手段。以岛主的性子,和他云雨一番不是随随便便么,为何始终没有,不就是保留着这份希冀,让狄华心中充满求而不得的希冀,每次都往前探一探,钓鱼么。”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傻子啊,稍微给点甜头,就吐着舌头过来。不用就一脚踢开,甚至连给点汤喝的机会都没有。真是犯贱啊。”
离谱吗?可笑吗?
堂堂心岛第二高手,活得却连狗都不如,多少次望眼欲穿,痛彻心扉。连普通人听后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提道士大人,可却实实在在地发生。
痴恋,为自我牺牲的感动,甚至是付出太多再难以割舍。
没有人懂狄华的心思,也难明白他的痛苦,不过此刻却不用再压抑了。
“金银童,来吧,就现在,不必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只要一次,我这辈子都为你是从。”
痴狂的声音尖锐无比,倒立的眼球已经被浓黄填满,十分恶心。
金银童撩了撩青丝,冰冷地看向狄华。
她自然不在乎现场表演一波,但对方的状态却不对劲。肉眼可见地,噩兆复苏,木桶尸尽数倒挂,其身躯像是腐朽数日的尸躯。
再有狄华身体及木桶边缘滴落的浓黄毒液,竟然连她的域都能腐蚀,还吸引石阵中的血傀与阴魂,十分怪异。
就算她兴致再高,也不可能和此刻的狄华做一场,那无异于找死。
“听话,别闹啊。等夺取六品钓手后。金银殿内,早就准备了盛宴,我和九姬一同服饰你,让你享受极乐之欲。”
轻声柔语,明明眼神冰寒,面容却真诚无邪,带着邻家妹妹的羞涩,又饱含期待,让人难以拒绝。
这样的金银童,常人是见不到的。或许有时候玩些特色,会在闺阁中出现,可很明显那些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以往狄华听到这般甜言蜜语,甚至从未有过的承诺,早就乖巧无比,指东向东,指西向西。
可现在,似乎有种特殊的魂魄从他体内觉醒了。
一张脸充满狰狞和扭曲,木筒之内滴落的腐蚀之液更为浓烈,将整个域都烧灼的残破不堪。
狄华发疯似地质问道:“你总是说下一次,总在暗示未来,明明是对你轻而易举的事情,不愿哪怕抬抬手。
不行,我忍不了。必须现在,此地。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杀了他们。
并且召唤周边这些可爱的朋友,它们的声音可太美妙了,帮助我跨过心魔,勇敢说出内心的期待。
我要好好回报大家。”
木道人把玩着手上的木刀,眸子却朝寂静的空气望去,在金银童域破裂处,似乎有诡黄之色的冤魂,与狄华同化,在不停地汇入其躯体。
更可怕的是,它们也开始叫唤,像疯魔的狄华一样,痴迷地望向金银童。
木道人忍不住开口:“石阵中的诡异被惊动了,必须快点处理掉他!”
金银童妩媚一笑,迈着轻盈脚步靠近狄华。
“好好好,我知道你这些年辛苦了,妾身只是想给你一个最完美最独特的经历,想不到让你误会了。
现在就满足你的愿望。”
边说,将本就不多的衣裳褪去,抛在身侧,扭动着妙曼身躯,摸向狄华。
一只火热的小手触摸狄华的脸颊,另一只冰冷的柔荑抚摸粗糙的木筒,以狄华的视野,甚至能窥到更为美妙的景色。
然而,就在他喜悦无比,享受到期盼已久的奖励,万分激动。
一切戛然而止。
狄华的头被炽焰汹涌燃烧,而作为噩兆载体的木桶结上厚厚的冰层,瞬间被冻住,就连滴落的溶液都悬在空中。
明明是冰火两重天,交接之处却没有丝毫冲突,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凝成一道道心纹,半瓣烈火,半瓣寒冰。
金银童手指轻轻一扭,就把满是希冀,曾经最得力助手的头颅拧了下来,在她手中化成火焰,烧灼成灰。
在她那动人却又甜美的容颜之下,却是不满与嫌弃。
怎么你这样的废物,也敢生出异想天开的想法啊。
唯一可惜的,是损失了一条听话,顺从的狗。
她再转头时,已是笑靥如花,眼神冰冷又无情。仿佛搞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只是。在木桶断裂的脖子处,似乎又长出一颗脑袋。
皮肤褶皱像是老树皮,却难掩痴恋与狂热。
“不可能,金银童,你是爱我的,爱我的!”
接下来,两个,四个,八个。
狰狞的头颅从倒立的木桶中生出,齐齐看向无情的女人。
金银童还未享受胜利的喜悦,就从身后之人恐惧的表情中察觉到异常。
当她转身看见数十颗挤满木桶的狄华脑袋,那疯狂的痴恋让她内心也产生一丝胆寒。
只听重重叠叠的呓语在耳边环绕。
“你是我的!属于我的!”
两条胳膊拖着倒立木桶与数十颗脑袋,撞破沿途的石头,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