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安进屋内后,便一直闭目养神。听苏三媛讲话,白城安睁开眼,带了丝疲惫,搂过苏三媛的腰,懒在她肩窝上,香气怡人。
哑着声线,“差点被他们拉下去陪葬了。”说完,白城安冷笑了一声。
苏三媛听了窝火,猛地推开白城安,骂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白衣教?你到底要让我等你多久?每日这样,哪天你真的死了,我恐怕都还不知道!”苏三媛一面说,眼泪一面汹涌的滚出眼眶。
白城安被她一推,庞然身子靠到墙上,闷哼了一声,再无多余的力气。原来那几道伤口涌出血,沾湿了后背衣裳。
偏白城安还死撑着不说身上的伤。苏三媛嗅到刺鼻的血腥气,也不顾白城安意见,走过来翻他的伤口,听他声音在耳边响起,“真真一个女流氓,也亏得外头那些人不知道。”苏三媛听了笑,心里头辛酸。他的后背中了两处偷袭,那暗器上沾毒,伤口边一大片青黑。
“拿解药。”苏三媛知道他们这些人身上,总会有很多瓶瓶罐罐,用来救命的。
白城安唇色发白,将一瓶止血的药粉给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倾斜倒在地上,随后又疼得缩做一团。
他伸手,小心翼翼将灯笼拉到身边,没有情绪的黑瞳静静地看着火光窜动。唇瓣糯动,喃喃道:“有些冷。”
“这什么药?”苏三媛问着,见他意识逐渐涣散,也不再多问,摘开瓶塞,将药粉洒在几处伤口上。一时又没了主意,说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把这扎到肉里的暗器弄出来啊?”
“好冷。”白城安手无意识的探索,手挥动,便将灯笼给打倒了。
见他这样,苏三媛先是将灯笼摆正,又仔细瞧着他这样,没了主意。这在苏宅,可比不得在外头,那能容易请得到大夫。
见他不断地喊冷,苏三媛去取了火盆过来烧。又将白城安推了推,叫他好几次,才见白城安睁开眼,眼神没有焦距,额间涔冷汗。
白城安恍恍惚惚的瞧见一个人,有些像阿媛,然后又看见好几个阿媛;紧闭眼又重睁开,意识才稍回过些。
苏三媛听到外头屋檐上有声响,好几声声响,似乎是好几个人打斗。吓得忙起身过去关上门,又将灯熄灭,取了白城安身上的那把锋利弯刀,说道:“白城安,你又招惹什么人来了?这会你可欠了我一条命,记得以后还我。”
白城安扯唇,露出一抹无力的笑。但愿,黑教主没有追杀来。
苏三媛静心听外头的动静。那些人还在屋檐上,似乎还有另一拨人赶过来,左面树梢上还有一人躲着冷笑,隐约还能听到刀刃被风吹出锋利杀意。
垂在身侧的手,被冰凉的手握住。苏三媛回头看白城安,听得他说:“这不关你的事。”说话间,他的手呈刀劈状砍来,因着身上伤势令他的速度缓了些,苏三媛又敏锐的听得异样声响,早一步躲开了。
苏三媛瞪他。
白城安疼得靠在墙上,吃力地喘息。还抽空说道:“你躲到那边柜子去。”
“不去。”
白城安捡起弯刀,紧紧握在手中,扯唇露出一抹笑容,“我命硬,死不了。况且敌众我寡的情况下,我们也得使些埋伏,不是么?”
苏三媛不理他,伸手索要那把弯刀。
“白衣教的人,还没有追查到你跟我有牵连。今夜虽然事出突然,不过也在预料之内,真得不会死的。”白城安咬咬牙,凭着往日那股韧性,此时也能装作没事人一般,站起朝那边走去。
苏三媛退在一边,看着他打开柜子门,看着他视线扫过好几处可以容纳人藏身之处。最终看见白城安指着一面架子后面,“站那,不会有事。”
沉默了片刻。外头的打斗声音越逼越紧,显然两拨人就在门外了。
门上,好几个人影倒下。
苏三媛咬咬牙,走过去躲到那面架子身边。一则那儿藏身极好,二则出入方便,能第一时间冲出来。
白城安累到极致,咬牙,神态透着决绝的狠意。手扶着墙,白城安坐到地上,闭目沉思着,一边等待着外头两拨人的胜负结果。
黑教主,手下的叛徒,郕王,英国公……以身试险!
跟这次的事有关联的字眼,一一窜入白城安脑中。白城安笑出声,一而再,再而三,真亏得把他当兄弟,换来的倒是只暗鬼监视与背叛。
讽刺的笑,嘲讽的笑,使得白城安笑得更狂傲。抬眸看着推开门进来的几人。
庭院外躺了好几个杀手,看装束,是白城安手下的好几个。进来的人,则是黑教主手下最得力几个,所幸黑教主没有追来。
“笑什么?死期到了,怕你笑也没有用了。”领头的黑衣人说道。身后众黑衣人跟着进来。
白城安冷笑道:“云鹤,还躲吗?”早知道他是叛徒,因此今晚的局,不过是一场拼命的局。
众黑衣人笑:“原来你知道是他啊。”
谈话间,一身黑衣,罩着朱色面具,没有鬼怪图案面具的人,从外头走进来。
沉默,还是沉默,一直的沉默。
苏三媛捏了一把冷汗。这一众人,一人一刀都能把白城安剁成肉酱,哪里还能有机会逃命?早知道白城安刚刚分明又在哄人了。苏三媛气白城安,又气无能为力,眼泪止不住往下滚落。
“你亲手杀他罢。”黑衣人头领冲云鹤说道。
云鹤想起,许多年前他跟白城安等人一起从黑洞里活下来。黑洞中那场厮杀,无数次在梦里萦绕重演。
云鹤走过去,取了一人的刀,朝着白城安走去。
刀落,在紧挨着脖颈一寸处,突突的停住了。
云鹤一手摘下面具,一面问:“还有什么遗言?”
白城安淡淡道:“黑教主没来,怕是中埋伏,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替他做事?”
“什么意思?”黑衣人领头说道。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话音落下,屋外头传来声音,一颗头颅被无情地抛了进来。众人借着月光看去,正在黑教主的头颅,面上还停留着临死前那抹怔鄂。
这世上轻松接近并趁机杀了毫无防备的黑教主,又令他露出这种表情的,恐怕也只有那个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