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载策的大惊跟舒载筠的了然显然成了明显的对比,只是当这样的话被抛出之后,舒载策的心里却又未必可以给于着同样的回答。
——
皇宫内院,不知深深几许?
当下,舒载筠登基也不过是一年之久,但是前朝后宫的事情却是一如既往的被流水般安排的妥当,即便是当初的舒载筠在先帝面前,以自己母后过世为理由拒绝了赐婚,但是当自己登基之后,却是依旧免不了面对这样的事情。
好在,这后宫内已然连个太后,甚至是可以左右舒载筠思想的太妃也没有出现的,但是前朝的大臣们却是早已盯着这些后宫的虚位而争辩了许久。
而此时,随着宣瑜这位长公主的再一次的出现和当即回宫,大臣们也不得不再一次的将选妃以及选后这样的事情重新提上议程,让舒载筠非要给出个说法来。
朝堂上,原本还可以保持淡定的舒载筠,则是一边看着殿下首位上的舒载策,一边听着这些御史大夫们和各位尚书大臣们的联手上奏,不由得出声问道。
“朕记得,舒王也未曾娶亲呢,再怎么说……这舒王都是朕的大皇兄,长幼有序,且母后过世还未曾满三年,朕作为孝子,难道要就此抛却母后的养育之恩不成?”
舒载筠这一番话,果断的再一次给了那些妄图在后宫安插自己家族女儿的大臣们一个重大的打击,更是让这样的事情一拖再拖,隐隐的成了大臣们心中不断揣摩和猜测的内容,尽管谁也无法确定,当今的这位年轻帝王想要的是什么,可是——
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就是了。
念及此,随着这次事情的落幕,倒是私底下渐渐给舒载策说亲的人也不少,闹的舒载策都要忍不住去找舒载筠算账了呢,然而——
“明日,嘉树就会带着宣瑜亲自进宫了,礼部那边朕已经安排妥当,你作为大皇子,就代替朕亲自在这宣德门外迎接吧。”
舒载筠从乾筠宫的御书房内往殿后走来,正好看见这回廊边上站着的舒载策,轻声嘱咐一番说道,却让舒载策有些费解的回头望去,兀自沉吟了一番后,才追问起来。
“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去迎接呢,毕竟这不是你所希望发生的事情么?看着曾经费尽心机且因此而失去了自己亲人的阿瑜就此被你大张旗鼓的抓了回来,难道这不是你需要看见自己此刻胜利的最好时刻么?”
虽然昨天的那一番谈话中,舒载筠说出了不少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言,但是却并没有就此跟舒载策化解什么,其实他们两人之间也并非有着什么化不开的恩怨,只不过是对人对事的态度有些不同而已,况且——
这一次的对人对事,都是针对着宣瑜而已,自然是更加的难以被化解了。
话落,舒载筠对舒载策这样的态度早已有了心里准备,此刻却也不着急辩解,只是淡淡的勾唇一笑,兀自上前走了两步,落定在舒载策的身边后,才长长的松口闷气,接道。
“看来皇兄你……是怎么也不肯原谅我将宣瑜接进宫中来了呢,但是倘若你换个角度去想,如果你跟宣瑜真的就在那个偏僻的小镇上生活着,难道凌久就不会找上门了么?
难道你就不曾想过,为什么这个凌久非要求娶宣瑜,而且还是直接跟朕,跟我这个舒国的帝王来大张旗鼓的声明此事?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求娶宣瑜,如果以他的性格和脾性,难道不该是先斩后奏,然后再以宣瑜长公主的身份力压众人的非议,这样的话,事情不仅顺利且只会按照他的意愿圆满的进行,可是——
为什么这样一个聪明且又筹谋算计的人,会舍近求远的选择一条并不平坦的道路来走呢,大皇兄是不是应该更加将思考的经历放在这个问题之上?”
虽然舒载策对舒载筠的种种行为的确存在着各个方面的抱怨,但是也很难说,他这样的一番话,也的确是引起了自己内心里的种种深思。
距离宣瑜明日进宫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如今朝堂上还对宣瑜的身份有着或多或少的质疑,而这后宫里还是一片悬空,外加上那个看似臣服却又蠢蠢欲动的凌久——
这一切的一切,还真是应了那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舒载策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一片潭水,也陷入了这样无端的思考之中,甚至还身边的舒载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曾知道了,只是当眼前的落幕一点点的降临后,舒载策才明白,这似乎又是一场注定了要失去什么,又要经历什么的事情了。
——
邺城,客栈内。
宣瑜在这一整天的休息中,早已养足了精神,此刻正坐在这客栈的屋顶上,抬头盯着眼前的星星发呆,虽然这脑袋上的星星简直是有着唾手可得的感觉,但是宣瑜还没有傻到真的去伸手,要将这些过于明亮的星星们握紧在手中呢。
“阿瑜这样盯着星光和月光,会眼睛疼的,不如休息片刻,看看我可好?”
当辰嘉树拎着一袋子点心,又抱着一壶清酒从下面翻身跃上时,这耳边的一道戏虐声也就此停留在了宣瑜的面前。
“好一招腾空越步啊,这一定是魏影师叔教你的吧,这可是我们青松派的绝学功夫呢,不过能被你学习的如此精湛,倒也不费了魏影师叔的心思。”
宣瑜连个眼角也没有丢去,只是淡淡的应声一番,却让辰嘉树脸上那刚刚还跃然的笑容后也跟着收敛几分,随即只听——
“对不起,阿瑜,我知道你还因为师父的事情责怪与我,我……”
“不要多想,我不是在责怪你,甚至都不曾责怪与任何人,我反而比较责怪我自己,如果我当初早点听从魏影师叔的话,早一点从这样的漩涡中脱身的话,兴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魏影师叔还可以在这个世上逍遥着,而我——
呵呵,兴许早就在某个大山丛林之中,享受的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了吧,可惜这生命之中最难得的,最无法后悔的就是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身边是否有什么已经离世的人,或者这些离世的人里面有着谁最终让你无法放下或者忘怀,但是我却有……
正是因为我有,我才真正的明白,当一个人离开你,甚至离开了这个世界的时候,你最初的感觉并不代表了什么,甚至当你第一天面对她的离开时,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随后的每一天都会让你将这样的感觉与日俱增,这才是最可怕的。
尤其是那些空白的日子里,却是格外的增加了对那些亲人的回忆和挂念之后,我们才深深的明白和体会的到,我们是再也无法跟他们相见的了,他们最终还是活在了我们的记忆里。
可是抱歉,我真的不想让他们仅仅存活在我的记忆里,我想让他们生活在我的生命里,参与着我的每一天的生活,哪怕是糟糕的生活,又哪怕是无聊的无法被继续的生活。
也许你们每一个人都觉得,我从小都是一个孤单般长大的孩子,你们每一自以为会在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可以扮演着那些拯救我的角色,但是你从来都没有想过,甚至都没有问过我,我想要的生活到底是什么,又或者,到底是怎样的?
当生命里真的需要出现一个这样的人,或者真的发生了某些必须去面对的事情时候,我不得不走出自己那个世界,来面对外面的形形色色,并非是我不懂,而是我懂得太清楚了,所以才想就此划分清楚自己与你们的界限。
我不想带着异样的目光对看待别人,也只希望别人能够学会同样的尊重我,就这样简单的要求真的很过分么,可不需要你们的帮助或者带着利用或者目的的接近真的有那么难么?
只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在这个被存活的世界上走过这样的一生而已,生命赋予了我活着的且活下去的权利,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愿意去死亡,但是——
抱歉,我没有赋予自己生命的权利,同样我也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权利,这两者都是这个世上最无法被决定的事情,生死有命都是被上苍把握住的。
但是如果可以,我想去地狱看看,至少想要清楚的知道,那些真正有地狱的地方,都会是些什么人的存在?
我一直以为自己过的轻松和惬意,殊不知那些流逝的生命竟然全都是因为我,如果活着的自己需要这么多人的牺牲,那如果我还不就此好好的活着,岂不是更加的对不起那些已经失去的生命?
如果非要我说一些真心的话出来,我也曾经真正的去思考过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族,甚至自己的师门,但是魏影师叔的死却又彻底的给了我一个警醒。
无论是以前的舒帝,还是现在的舒帝,在他们这些帝王的眼中,甚至在你们这些追随这帝王的臣子们的眼中,我的存在也不过是一个可以被任意送人亦或者被任意挖掘出来的黄玉珏而已。
我可能在你们的眼中都没有这自己存在的价值,而你们也未曾真正的了解过我的存在,我的一点一滴,我的思想,我的所作所为,我的一切喜好——
你们看见的只是你们想要看见的而已,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就此去擅自的改变别人的生活轨迹,为什么要就此按照权利来说话办事?
为什么要左右了别人的选择还要说一句这些都是为了我好?你们真的知道什么是为了我好么?不——
你们根本不知道,你们也从来都不知道。”
当宣瑜这样的一番话落地的时候,同时落下的还有她无声的泪水,似乎已经习惯了用这样好过分平静的话来彰显着自己平静的内心感情,甚至是平静的起起伏伏——
但是当辰嘉树无声的听完后,才不得不震撼了自己的心灵。
原来,在宣瑜的心里,自己的存在竟是如此的让她感到难以接受,或者说她从未想过,要跟自己,甚至跟其他人有过什么交集么?
念及此,辰嘉树忍不住心中的质问,脱口而出道:“你对舒王也是如此么?”
虽然这样的问题会显得自己如此的幼稚,但是辰嘉树依旧是这样问了出来,这并非是他真的嫉妒舒王什么,只是——
他会以为,舒载策至少是可以陪伴在宣瑜身边的人?
然而,宣瑜的沉默却是成了另一种回答,也让辰嘉树自己变得再一次的踟蹰起来,半晌才听见他缓声接道。
“阿瑜,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选择,但是你明白么,我也好,圣上也好,并非是真的要利用你什么,可是你身上的血耐和你所负附有的身份始终是无法被改变的,难道你真的不想成为这成王的遗孤,然后坐稳当今长公主的身份么?
或者你换一个角度来看待问题,或者你先留下来适应适应,也许事情并非你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辰嘉树有些着急的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借口来劝说宣瑜,但是——
他的这份心思却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毕竟他是真的不舍得让宣瑜就此这样难过的在自己的身边出现,如果她来到这里,回到国都或者进入皇宫,真的让她有着这样生不如死的感觉话……
那倒不如自己此刻就放开手,让她离开了呢,无论是怎样等后果,自己都就此承担了,也未尝不可呢。
对此,宣瑜反而是长长的松一口叹息,转而望着辰嘉树紧蹙的眉眼,忽而一笑道。
“我不过是刚才忽而想到了这么多,其实自己的心里面兴许也未必会如此去做,未来的事情真的是谁也说不清楚呢,我也无法预言自己将来又会面对怎样的境地。
不过,我其实是应该跟你说一声谢谢的,或者抱歉的话也好,我不该让你留下来听我这样的发牢骚,反而是影响你的心情,该是我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