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舒国这些年的历史上,西北的存在始终像是这大门外的一个驿站般存在着,或者用当年三国中的那一段徐州和小沛的故事来比较,也是可以的。
于是,这样的“犄角”之势,却是如此这般被一直保存延续了下来。
西北的境内一贯有着自己自己的作风,这一点,即便是当朝的舒帝也不会改变或者阻止,因为无论西北距离这国都有多远的距离,它的存在始终都象征着舒国的安宁和完整。
在某种程度上讲,这历朝历代的舒帝,都需要跟西北王搞好关系,于是……
这一代的舒帝舒载筠,也不例外。
——
乾筠宫内,舒载筠正缓缓的阖上手中的这封正式奏请的折子,淡然的眼神将大殿内的使者以及其它几位重臣的神色一一收敛眼中,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
“西北王派人来求婚,打算迎娶长公主一事……朕已经知道了,还请礼部尚书大人,带着使者前行休息吧。”
舒载筠缓声一句,将这前来送奏折的使者打发离开后,这才将自己的掌心缓缓握紧,而又缓缓的松开,其中透着几分无法自拔的无奈。
“众位爱卿也都听见了吧,说说看……此事要如何商议呢?”
舒载筠兀自在心中一阵叹息,径自将自己已然挺直了许久的后背缓缓的靠在椅背上,半是放松的脸色下,连眼帘都闭目了起来,像是要好好的听听这些众臣们的议论才好……
而事实上,也形同舒载筠所料,这一番议论怕是个没完没了了。
有人认为,宣瑜只不过是一个前朝成王的遗孤,且连真实的身份都未曾决定,外加上除了这当今圣上之外,几乎是没有其他人再来作证这宣瑜本人的存在了?
如此,怎么能让宣瑜这位神秘的长公主担当这如此“和亲”的重要任务呢,天知道这新上任的西北王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听着这样的话,舒载筠的表情还不曾有任何的改变,虽然这朝中某些老头子的话有些逆耳且啰嗦了,但是这样的忠诚之心倒是依旧让舒载筠有着几分的满意……
然而,有人反对,自然是有人赞同的。
只听这被朝廷养了数年,却从未征战过沙场一次的步兵侍郎,竟然当先抢在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兵部尚书的前面,扬声开口道……
“圣上,臣以为,这西北王已然坐稳了这西北的势力,且又是初出登位,正是要彰显自己权威的时候,此刻西北王来我国都求娶长公主,一来是为了继续将我国都跟西北的关系稳定维持,二来也是为了给西北境地内的其它人等一个下马威,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圣上您这里的地位,这也是西北王驭下的方法之一。
于是,臣认为,倘若想要让这西北跟国都保持百年来的友好关系,那牺牲一个长公主也是在所不辞的。”
天知道这位兵部侍郎是从哪个疙瘩拐角里被挖掘出来的“人才”啊,简直要被其它同僚们给嘲笑你一声“人菜”了!
竟然敢当着圣上的面去谈及什么西北王的“权威”和“脸面”?
这不知道的人,都要差点以为这位兵部侍郎会不会是西北派来国都的奸细了,更别说是舒载筠本人。
只见——
舒载筠的眉峰随着这样的话堪堪挑起,倒是也没有发怒生气什么,只是淡淡的沉吟一声道:“哦?是么?爱卿竟然这样认为?”
待到舒载筠想要给这个年轻的不知礼数也不知尊卑大小的年轻侍郎再一次说话认错的机会时,就连旁边那一头雾水,却又不得不挽救一条生命的兵部尚书也不由得低头使个眼色过去,但是——
谁叫人家这位和兵部侍郎丝毫不肯搭理呢,越发上前一步,十分笃定的点头道。
“回圣上的话,臣的确如此认为。”
好一句朗朗乾坤的笃定直言啊,当真是让舒载筠高挑了半边眉的同时,也懒洋洋的摆摆手道……
“来人。”
“臣在。”
随着身侧的御林军上前一步,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位说错话而被贬斥出了乾筠宫的兵部侍郎后,一个劲儿的低头沉默起来,越发琢磨着这当今的圣上,到底是个何等意思啊?
正所谓,什么叫做做官呢,那便是做到了皇帝的心坎里,那才是真正的官不是?
于是,随着这位口不择言的侍郎被贬斥出了国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朝堂后,众人越大对这样的求亲和亲的事情感到人心惶惶了?
这分明是一个未曾被众人见面的“长公主”,为何圣上却对她如此的上心呢,这样的答案,怕是谁也无法给于一个回答了吧。
——
这厢,辰嘉树带着舒载筠的命令,只是挑了五名精兵,便一路往卞城赶去,此刻辰嘉树的心情也是一言难尽。
一边是他急着想要见到许久不曾见面的宣瑜,可一边他却又不忍心,将宣瑜重新带回了国都那样不安分的地方,从而让她饱受那些宫中争斗的苦恼。
索性,这原本该是快马加鞭的路程,硬是让辰嘉树在犹犹豫豫之中给磨蹭的耽误了时间,倒是底下的人都是各个服从安排的主,谁也对此不敢有什么意义,然而——
两日前,卞城内。
“你真的决定好了?”
小屋内,宣瑜站在庭院里,看着这里周围的一切,自己在这里虽然只是住了一年之久,但是这里的一切却都是让宣瑜最感到满意的,这里的生活,这里的山野丛林,这里的溪流清澈,还有这里的大树阳光,再没有什么是比这里的隐世生活更加让自己感到满意的了。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也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来。
“是,我已经决定好了。”
既然这山雨欲来风满楼,那不如就让自己主动出击的好,比起那些混乱的是是非非,唯有自己主动迎面而上,才会得到真正的事情结果,无论是国都内那正在想尽办法逼着自己重新出现的舒载筠——
还是西北境地已经坐稳了主位的凌久,就让那些谎言也好,那些虚情假意也罢,都来得更加猛烈些吧。
听此,舒载策转身将这小屋的房门第一次认真的上锁落下,只见他一手拎着包裹,一手冲着宣瑜伸去。
“我们一起,永远。”
再简单不过的誓言和再简单不过的话,倘若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个人会全然为了自己而放弃一切,而又追求一切的话,那宣瑜相信,自己是可以信任这样的人的,也可以相信眼前的舒载策。
当两只手掌就此交握之后,宣瑜才真正的感受到了其掌心中的温度和力度,也不由得会心一笑,竟然开口说了一句连她自己也想象不到的话……
“如果这次的事情可以被圆满的解决了,那我想……”
顿着后话,宣瑜这一向不管不顾的性子下,也难得有了几分的害羞,却是依旧明朗的对上舒载策的眸光,认真道:“那我想和你一起接着过我们现在的生活,你愿意么?”
天知道,舒载策等着这一句话已经等了有多久,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激动心情了,更是发愣了半晌,才忍不住的拉着宣瑜的手掌,将她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怎么也不肯放手了……
“当然!当然了!我当然愿意!阿瑜!”
耳边惊呼的话就像是心口里跳动的极速一般同样泛着滚烫的温度,让宣瑜也放松了自己的精神,靠在舒载策的肩膀上,就此决定了自己未来的一切。
可如果这事情真的就此了结了的话,那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
西北境内,黑色的大殿之上,是彰显着西北的一片森严,比起国都的繁花似锦,这里更加注重肃杀的气氛。
而这凌久之所以可以荣登西北王的位置,除了他跟老王爷的关系之外,更是因为他这一身绝世的武功。
说起来,这都是青松派的功劳呢。
“王爷,使者已经抵达了国都。”
任由这前来汇报的侍从离开后,桌案后面正在认真写着什么的凌久,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细笔,却是眼神不错的盯着面前的一副画卷。
这幅画卷赫然看起来已经有些陈旧了,但是这其中的人物却是跃然于纸面之上的栩栩如生啊,似乎再没有什么人可以跟这画卷上的女人相提并论般的占据在凌久的心中。
如果说,一年前,凌久在国都遇见宣瑜的时候还是调戏的态度,那么此刻便是自信十足了,仿佛这便是男人的诟病了,也正如那个妄自菲薄且又倒霉的兵部侍郎一般——
这男人的劣根性就是女人和权财,有了权财就会想女人,有了女人就会想要权财的道理一样,可惜这样的道理谁都懂,可说出来的人……
却是没有一个好下场,作为一个帝王,舒载筠可不会让自己的臣子如此辱灭自己的脸面啊,也正如凌久不会就此放弃对宣瑜的求婚一样,男人们——
总会是无端的竞争些什么,而又无端的被卷入其中。
这一场的角逐,大概就是如此开始的吧。
当西北边境内,准备了一百骑的队伍,在这浩浩荡荡中启程出发前往国都的时候,皇宫内的舒载筠,也同时收到了不止这一件事情的消息,只是……
至于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全然不敢确定了。
——
当宣瑜跟舒载策两人一同从卞城离开,打算主动前往国都的路上,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巧合”的遇上了辰嘉树!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嘛。”
距离这国都最近的邺城,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宣瑜抵达了,但是这样的感叹却是第一次,兴许是因为这人的心情好了,看什么都也会跟着有些与众不同的道理一般吧。
“是么?我觉得,哪里都没有卞城好,不过有你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宣瑜差点没被这样的话说得当即捂脸,她哪里想得到这舒载策也有着如此说情话的一面呢,而且还说得如此自然而然,倒是苦了自己这般的害羞忐忑。
“来,尝尝这个,解解暑气,如今这天倒是越发的热了起来。”
舒载策虽然看得出宣瑜脸上的红晕都是被羞着的,却是顺势的替她遮掩了几分,兀自将手中的酸梅汤放在宣瑜的手边,更是不着痕迹的握着她的手指,缓缓的摩挲着,就连旁边跟着上菜的店小二也忍不住的笑道……
“一看两位就是出门的小夫妻,今晚可是要在此留宿啊?”
听闻此话,宣瑜下意识的就要反驳,却听舒载策已经当即开口道……
“正是,请问还有客房么?”
“有有有!正好还预留了一间上好的客房,保证两位住的舒舒服服!”
宣瑜一听这话,也不管这位店小二都误会了什么,急着就要辩解,却不料——
“啪!”
这门口的柜台猛然间的发出一阵响动,连同客栈内其他的客人们也都闻声望去,只见是几个全身劲装的男人,一个个的都神色肃穆不说,尤其是那领头的男人,直勾勾逼视的目光下,更是骇人。
“这位……客官?您这是要住店还是用饭?”
掌柜的早已被吓得颤抖,细细的小心翼翼问道,却只见——
“跟那位客人一样。”
辰嘉树直直的指着正冲着自己瞪大眼神的宣瑜,更是没等掌柜的回神,就已经当先上前,兀自落座在宣瑜跟舒载策的这一桌上。
“哎……这位客官,您这是……”
“无妨,我们都认识,再加两个菜吧。”
没等店小二要解释些什么,倒是听这舒载策好声好气的回答一句,更是丢了锭银子过去,将眼前的店小二打发离开。
至于辰嘉树身后的几个随从,则是落座在旁边的另一桌,兀自用饭去了。
“舒王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辰嘉树哪里料得到,自己故意磨磨蹭蹭的不肯上路,却是巧不巧的遇上了宣瑜跟舒载策同行?
这怎么能不让辰嘉树的心里憋闷呢。
如此一句冷嘲热讽的话听在舒载策的耳中不过是淡淡一笑罢了,但是宣瑜却是蹙眉不解道。
“辰公子如今是高升了,可不知道也这般气性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