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面对舒载策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尴尬和不自然的,她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环境里,竟然连身体也跟着快速的成长了起来。
女孩子到底是有些害羞的,此刻的宣瑜虽是就着舒载策的动作,喝着杯中的红糖水,但这始终避开的目光下,依旧是被眼帘颤颤巍巍的遮挡着其中的羞涩目光。
末了,才听宣瑜低声一句:“谢了。”
舒载策转身放下手中杯子的动作一顿,兀自沉吟了一分后,才低声问道。
“可觉得好点了?这样就行了么?真的不需要找大夫来瞧瞧?”
舒载策知道宣瑜是有些害羞的,但是比起那些礼节上的事情,舒载策更加在乎的是宣瑜的身体。
“不……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宣瑜睡了这一觉,的确是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至少没有初来时那么疼痛了,外加上喝了这红糖水的缘故,连同整个人都跟着冒了些虚汗,逼走了体内的凉气后,的确是好了许多。
见状,舒载策扶着宣瑜重新躺好后,又守着她再次睡了过去,这才悄无声息的往外走去——
直到这小镇上仅有的一个赤脚大夫被舒载策登门拜访,而又细细的追问抓药之后,这才拎着药包回来,又是亲自守着炉火熬了大半夜,接着又守在了宣瑜的床边,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
生怕宣瑜又要半夜里闹腾不舒服起来,但好在宣瑜这一觉睡得极其沉稳,也兴许是会因为过度消耗了体力的缘故吧,总之是舒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等到她醒来之后,都差点忘记了昨天发生了什么,唯有一个翻身坐起后,才觉得身上的不对劲儿,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来。
“该死的……真是麻烦!”
话说,这合该是一个女孩子要说得话么,不过这麻烦到底是真的。
然而?
“咦?”
宣瑜刚要下床,就看见床头的矮柜上放置着一身新衣服不说,更是添置了些其他的东西,等到她好奇的拿在手里细细的看了一遍之后,才——
“不是吧?不是吧?”
宣瑜一个劲儿的连连反问了好几声,才想着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而更加让她脸红的则是——
这些既然不是自己这个睡过去的人准备的,那定然是舒载策那个男人给准备的了?
“我的天?”
宣瑜一阵捂脸,完全想象不出,舒载策是怎么将这些东西给准备齐全的,原本宣瑜还想着出门去找隔壁的大妈好好的细细追问呢,却不想这人竟然已经提前做好了这些事情么?
“吱呀——”
内屋外,传来一阵大门被推开的声响,宣瑜听着这动静下意识的就翻个身往床上躺去,更是扯着这唯一的床幔挡住自己的身影。
好在这外面的舒载策没有进来,只是在院子里动作些什么,宣瑜细细的支着耳朵听见了几声劈柴的动静后,这才放下心来,却又盯着手里的衣料布条,红着一张脸重新穿戴起来。
既然这些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而自己又不能不接受吧?
直等到宣瑜起身推开内屋的房门后,才赫然对上院中的那一抹身影,只见舒载策正在院中的锅灶旁熬煮着什么,层层冒起的热气中,将他的眉眼遮挡了不少。
宣瑜直勾勾的望去后,直到那锅灶后面的人一个迈步上前后,才看个清明,只听——
“起来了?可觉得还好么?我特意给你熬了些甜汤,算是药膳吧,一直给你温着呢,这会儿刚醒来吃正好。”
舒载策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宣瑜,又不曾多停留什么尴尬的目光,也缓解了几分的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氛,更是一边说着,一边将灶台上的一个小碗从锅中端出,的确是还冒着热气呢。
“来,这是特意加了些益母草的甜汤,最是补养身子了,我问过了镇上的大夫,说你怕是浸了凉水才会如此的,以后这些跟凉水有关的事情就让我来做就行。”
话落,舒载策都不等宣瑜那过分脸红的神色再尴尬一把,倒是先起身往灶台边上走去了。
宣瑜见状,先是端着小碗细细的咽了一口,只觉得这甜汤又是暖糯滑口,又是清甜入味,虽然在舌根处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但丝毫不影响这口感,反而觉得整个人都跟着清醒起来。
待到宣瑜吃了两三口后,才好奇的看着舒载策围在灶台边的身影,问道。
“你在做什么呢?”
虽然这些天来,舒载策也话已经学着在这里自己动手的做饭了,只是宣瑜还不曾想到,他会做些什么别的出来?
听罢,舒载策将手中的最后一碗甜豆倒出锅中,又细细的添了些柴火,这才拎着斧头坐在院子中央,一边冲着宣瑜劈柴,一边解释道。
“我今早上出门的时候碰见了街对面的大娘,看她在采摘些甜豆,就问她怎么做着吃,随即她教了我法子,我就回来试试,要是不好吃我就自己吃,要是好吃,你就多吃点。”
舒载策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依旧是那淡淡的温和神情,可是宣瑜却是在这一瞬间忽而觉得——
他们俩竟然就像是一对山野林中的夫妻似得,过着这世上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然而正会因为两人的思想相同,两人的心中有着最质朴的感情,所以才一点也不厌烦这样的生活。
有时候那些看起来豪华高贵的生活里,远远不及此刻的这般简单轻松,女主人家就坐在院子里享受着轻松的时光,男主人家偶尔干干活,惬意惬意的聊天,即便是山野林中忽而遇见了一只麋鹿,也会被用来说了好久的趣味。
时而会一起去爬山欣赏月初日落的时光,时而会一起摘果子种树,将最美好的时光都一一上演着,也都就此度过了人生。
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日子,难道不该是最被追求的么,曾经的宣瑜难道不也是在青松派内的山上过着这样的生活么?
“阿瑜?阿瑜?”
“呃?”
当宣瑜这兀自陷入了一阵怔愣的思绪被猛然打断后,这才看见舒载策不知何时已经上前,正俯身低头,伸手摸着自己耳朵额头,眉目里都是关心的神色道。
“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近在咫尺的目光下,宣瑜看得出舒载策眼神里的满目关切,她忽而觉得这样的关切让自己有些欣喜,也有着不同程度的依赖。随即——
“没什么,我就这样抱抱你,可好?”
舒载策一阵低头发呆,只觉得自己的腰身上被宣瑜这般搂住,仿佛是期待许久的事情就这样突然间的发生了,却是忘记了自己要该做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直到宣瑜的脑袋靠在舒载策的胸口上,很是认真的说了一句“谢谢”后,舒载策才缓缓地回神,抬手揽在她的后背上,轻声呢喃道。
“如果累了,只管依靠着我就好,我不会奢求你什么,我只希望你感到轻松快乐。”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人肯这样对待自己,那还有什么可以去奢求的呢,即便是没有传说中那样轰轰烈烈的爱情爆发,但是这样细水长流的温馨生活,才是原本该去被实现的生活。
在宣瑜的心里,她从未有过什么对爱情的激烈幻想,她想要的就是眼下的这样——
简单的生活和质朴的一切,就是她对生活的全部向往,也是她对生活的全部要求,即便是没有富余和奢华,但只要有一颗充满着自由和美好的心,那便是最被期待的一切。
每个人的人生都有所不同,而心中的某些目标也不过是真正所心存想法的期待,那些被追求或被执着的一切,都是心之所往而已。
对于宣瑜而言,曾经在青松派内感受的一切又都回来了,而这个能够真正带给她幸福和轻松生活的人,正是舒载策。
或者应该被问,真的是他么?
——
就在这卞城里的美好生活一天天的继续同时,国都里的形势也跟着会一天天的变化不停。
皇宫内,原本的祥云殿跟着被扩大了不少,且已经更名为“乾筠宫”。
正坐宫中内殿已经被改成了御书房的舒载筠,越发因为这黄袍加身的姿态,而变得让人不敢直视了,就连始终陪在他身边的辰嘉树,也渐渐的觉得自己快要忘记了这位年轻帝王本身的模样了。
兴许,这边是对于那些平民百姓们不可抬头直视帝王的要求吧,不能偷窥天颜,也才会不知道这帝王是何人啊。
“圣上。”
当此刻已然成为内务总管大公公的丹参将外面传来的一封奏折捧上之后,舒载筠深深一叹,放下手中的御笔,接过。
却不想这信中的内容却是让他深深的皱眉。
“嘉树。”
“臣,在。”
一道冷声丢下,辰嘉树上前行礼,舒载筠抬手丢去一抹眼神,丹参公公将这封信转而交给殿下的辰嘉树。
待到后者认真的阅览之后,那脸上的神色怕是跟舒载筠同出一辙了。
“圣上?这……”
辰嘉树也是被这信中的内容震惊了片刻,这才赫然往龙椅上的帝王眉眼中望去,只听——
“这个凌久,如今也不过是刚刚坐稳了西北王的椅子,就敢如此蠢蠢欲动了。”
舒载筠深深一句落地,这其中被隐藏的语气更是不敢让人擅自揣摩,然而辰嘉树却总觉得,他这样的口气里,到不全然都是怒气,反而还带着隐隐的兴奋,像是在期待着些什么?
随即,只听舒载筠接着说道:“你且去先将这件事情查探个清楚虚实,将具体的情况一一呈报上来。”
“是,臣领命。”
辰嘉树丝毫不敢耽误的转身离去,而当丹参将这封信重新放在了御桌之上后,舒载筠这细细眯眼的神色里,却是不经意的闪过了一丝无端的笑容?
当御书房的轩窗外,偶然间滑落一抹阳光,堪堪落在了这封信纸上,那赫然被点亮的一行字,却是越发的明显起来……
只见,那上面一行行瘦金体,正说着一句:“求娶长公主。”
话说——
昔日,凌久就在魏影牺牲的夜晚里,却是同时收到了西北边境内,自己属下的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老西北王已经驾崩的消息。
然而西北境地内的众位属下,则是焦急的等待着凌久的归来。
当宣瑜和自己在后方的众所部署相冲突的时候,凌久的选择当然是陷入了这两难的境地,只是他最终也只是选择了趁乱更是趁着这无端的夜晚返回了西北,甚至都不曾给当初的舒帝留在任何的口风。
直到这半年的光景过去了,凌久全然掌握了西北境内的权势,更是在舒载筠昭告天下的那封圣旨之后,竟然当堂跟自己的幕僚商量要求娶长公主?
也是——
这新帝再怎么册封的长公主,无论这身份的如何高贵,也到底是要嫁人的嘛,且不说这舒国跟边境的西北总是和睦相处的境地,就像是当年二公主远嫁的道理一样。
虽然西北边境也隶属与舒国的管辖,但是这就像是将在外有所从,有所不从的道理一般了,西北边境向来都是自我有着一派归属,可总体上却都还算是服从,且他们有着自己世袭罔替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这些年的维持平和,才免去了两边的战争,同时,也让西北成了守卫着舒国境内的一方功臣。
毕竟在西边的那些野蛮人和蛮族境地,才是众人们都不愿意看见,更不愿意接触的了。
念及此,舒载筠倒是对凌久的这一个念头有了几分的放纵,倘若这凌久肯出头当这个闹事者,那么兴许宣瑜的归来便是指日可待了。
饶是舒载筠对凌久这公然霸占宣瑜的态度有着几分的不适,但只要能够让那两人一同回来,这对于舒载筠而言,倒是不件不错的喜事。
良久——
这御书房内才传来一阵深深地叹息,更像是那舒载筠对某些事情的心情,而连同丹参也不敢妄自揣摩的低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了,怕是这世上没有谁会了解舒载筠的心思,这只怕也是帝王的命中注定的孤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