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她可是为了躲避这些人和这些事情而苦苦寻找到了这样的世外桃源呢,怎么如今却又被这些人给找到了,那以后自己的生活岂不是又要被打乱了么?
可惜——
天知道舒载策这一路找寻而来是受了多大的艰难困苦,这里的消息原本就是闭塞的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准备的人呢?
而今,舒载策虽然是终于可以亲眼看见宣瑜本人了,却是在对上她这般无奈而又别扭的神色后,才在心里一阵的苦笑摇头……
心想道:‘怎么就如此不愿意看见自己?’
末了,宣瑜这才缓缓的将地上的竹筐和果子一一收拾好,却是直接塞进了舒载策的怀里,抬着傲娇的小下巴解释道。
“既然你都买了,那你就拿着吧。”
话落,宣瑜当先转身往回家的小路上走去,而身后的舒载策倒像是一个跟着她的小跟班似得,默默地无声将竹筐抱着,一路跟着宣瑜往那个安静的小屋走去。
话说,宣瑜从小就是在这山野之中长大的,无论是经历了什么,她最终都是要回归在这样的田园生活之下,眼见……
舒载策一边跟在宣瑜身后一步缓缓的走着,一边环顾四周的环境,不得不说,这里虽然是偏僻的小镇,可是风景却是数一数二的美丽,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寂寞,反而更加令人神往了。
“进来吧。”
直到宣瑜走到这一条小路的尽头,才顺手推开一间小屋的房门,转身冲着舒载策扭头应声一句。
这里的生活质朴的到了连房门都不用上锁的地步,可见宣瑜在这里的生活还是挺惬意的,倘若说唯一可以让她抱怨的地方,那应该是……
“你在这里生活的挺好?”
舒载策将竹筐放在了门口的桌案上,随即看着宣瑜抱着茶壶给自己煮茶倒水的样子,缓声问道。
随着他的目光在这小屋内的打量,宣瑜倒是不由得嘀咕一句……
“这里的生活是不错,只可惜这里的话本子太少,我都已经看了第三遍了,可惜还没有出新的,有时候闹的我都不禁要亲自动手写了呢。”
话落,舒载策的目光也从宣瑜的那一张书桌上略过,随即转身对上宣瑜这兀自泡茶的身影后,连同眼神也跟着一顿,浅笑道。
“这是什么茶?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是……荷叶还是荷花?”
随着沸腾的水浸泡而过后,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顿时就这般萦绕在舒载策的鼻尖,只听——
“呵?你的鼻子倒是机灵的很嘛,这的确是荷叶茶,荷花可是用来吃的,只有荷叶才是用来泡茶的,况且如今已经到了暑天了,这荷叶茶可以是祛暑的哦!”
宣瑜说着,便将手中的一杯清茶端上递在舒载策面前,也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尚且略显凌乱的书桌之上后,才微微挑眉的反问道。
“你来找我……呃?是你一个人么?”
自从宣瑜上次离开国都,关于那一个漆黑的夜晚下,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和创伤,无论过去的牺牲和黑暗都给她带来了怎样的冲击,宣瑜都是不愿意再去提及了。
而对此,舒载策的心里是清楚的,只可惜有些事情或者感情却是无法让他这样轻易间的说放下就放下了而已。
“阿瑜……我是一个人来的,这里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舒载策当然明白,宣瑜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而且他也很清楚,自己对于宣瑜而言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待到这一句话落地后,宣瑜很明显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才坐在书桌前的靠椅上,打量着对面的舒载策,反问道……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不得不承认的是,当一年前的宣瑜,明晃晃的看着魏影为了自己而牺牲,尽管她的心里承载着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但是她还是最终听从了木青峰的交待,毕竟——
那是魏影用自己性命换来的最后的交待,她怎么能不去认真的遵守,而让魏影的牺牲白白的浪费了呢?
人生有着很多种的选择,报仇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如今眼看着这青松派内最后的几人也跟着因为被卷入其中的事情而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了,宣瑜才恍然明白……
有时候报仇并非是最好的选择方式,也许这也是自己师傅临终前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一切真相的原因吧,明明——
他是可以有所交待的。
“阿瑜?阿瑜?你没事吧?”
当舒载策眼看着宣瑜竟然这般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之中,他轻呼的声线里,才缓缓的将宣瑜从过去的往事记忆里拉了出来,也带了几分的其它消息……
“你离开国都已久,尚且还不知道国都内的事情吧?”
听着这儿话,宣瑜倒是自嘲一声的笑道:“何止是国都的事情啊,我对外面的事情都一无所知呢,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没有什么困难更没有什么痛苦,每天爬爬山,下下山,看看书,写写字,生活平淡而又安静,美好又不奢华,我很好,谢谢关心,如果这就是你要说的。”
宣瑜这一番兀自拒绝的话倒是说个爽快,而听在舒载策的耳中却是多了几分的暗自摇头,随即才弯了唇角道……
“你这性子倒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呢,不过却是比以前更加的好了。”
舒载策能看着宣瑜在这里生活的如此无忧无虑,又如此的自给自足,自然也是为了她而感到高兴的,只不过嘛——
兴许是宣瑜年纪还没有长大,亦或者是她的心境还没有张开,那些曾经在国都里有所留念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也不曾被她想起了么?
舒载策在自己的心中不免有些哀叹,但到底还是忍着心中的那一股酸涩,随即说道……
“我想在这里留上一段时间,就算是恳求你来收留我,如何?”
听罢,宣瑜的眼神瞬间瞪大的古怪,满满都是不可思议,不由得反问道……
“不是吧?你堂堂大皇子殿下,竟然还会说出让我收留你的话啊?”
宣瑜好一阵咬重了这“收留”两个字,脸上的表情更加的夸张起来,却只见舒载策缓缓一笑,轻声解释道……
“如今已经再没有什么大皇子殿下了,圣上已经在半年前殡天了,而载筠他也顺利登基继承皇位,如今我不过是一个闲散的王爷,在郡城那里跟你一样过着这般闲散的日子罢了。
所以才会有时间来找你啊,既然你我都是一个闲散的过日子的人,那倒不如你我合伙搭个伴一起过日子,如何?”
舒载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顺口就将这一番话给说出口了的,但是当他已然对上宣瑜的目光之后,反而没有看见其中的抗拒之色,这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的呢?
念及此,舒载策这投射而去的目光里,倒是更加多了几分的柔情和温和,却见宣瑜有些耸搭了神色的反问道……
“呃……既然这圣上已经换人了,那……黄玉珏的事情呢?”
这大抵是宣瑜心目中最难以放下的事情了吧,当初那块给自己带来了无数麻烦的黄玉珏,在她这一路逃亡躲避的过程中不知道被多少次让自己有着扔掉的冲动,可是到头来却还是被捂在了心口上。
宣瑜不知道这一块黄玉珏到底是代表着自己的身份,还是代表了自己亲生父母可以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念想,有时候一个人的摩挲着那块被藏于心口处的玉石,仿佛才觉得自己有着存活于世的必要。
话落,舒载策深深地明白,宣瑜对此事情的担忧,不由得上前伸手,将宣瑜的小手紧紧地握住,认真的对上她抬头的眉眼,笃定道。
“放心吧,过去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再没有去追求过往的一切了,只是……”
顿着后话,舒载策这才想到,自己在离开郡城前来出发寻找宣瑜之前,曾经收到过的一封密信,那上面赫然是舒载筠的种种的心声……
尤其是关于宣瑜的,舒载筠提出了想要将宣瑜册封为长公主的事情,虽然舒载策的心里明白,宣瑜一定会拒绝,但是他还是私心的不想将这样的事情拿出来告诉宣瑜,至于为什么嘛……
那倒不是什么重点可以被讨论的了。
听罢,宣瑜从舒载策认真的眼神中看出了最肯定的回答,也渐渐的放松了全部的精神,蓦地挑眉一句道……
“哦,那这样的话,我们晚上就准备的丰盛点的晚餐,大吃一顿好了。”
说罢,宣瑜就随即起身往小屋后面的厨房走去,看着她这欢快的背影,舒载策只觉得自己的决定当真是对极了呢。
就是可惜了那位远在国都龙椅之上的帝王了。
——
国都,皇宫。
舒载筠登基之后,并没有按照以往的惯例将太极殿作为自己的主殿,反而是依旧住在原先的祥云殿内,反正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况且这里的一切还能残留一些原先的样子,至少不会让自己太过的孤独。
况且——
你太极殿里的诡异气氛,总是会让舒载筠感觉不舒服,毕竟那里凝聚了太多的魂魄,丝毫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心情舒畅的地方啊。
“圣上。”
如今,这偌大的皇宫内,要说谁还可以陪伴在舒载筠的身边,那当属这辰嘉树了,距离去年发生的事情,虽然让这两人有了些隔阂,但是到底也是君臣有别的了。
只见辰嘉树将手中的一封密信捧上之后,便垂首退在了一边,舒载筠握着手中这封从郡城寄来的信件,却是没有半点想要拆开的心情。
不用问,他也知道,这里面写的是什么内容,无非就是那些拒绝自己的话而已了,可惜如今自己的兄弟,朋友,还有当初可以被依靠的人都已经不断地退开了自己的身边,那些看似仰望着自己的人们,却又何曾是真正了解自己,关心自己的呢?
“嘉树……”
“臣,在。”
如今已经被封为这皇宫大内统领的辰嘉树,俨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只是无论外界的人怎么说他跟当今圣上的关系如何如何的要好,但也只有他们彼此之间自己心里最清楚,这样的关系是从何开始,又从何结束了吧。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这一年来,皇宫之中,舒载筠早已暗中掌握了大部分的权利,所以这皇位的交接也是如此的顺利,兴许这些事情对于心机深沉的舒载筠而言从来都是笃定的把握之事。
只是这个过程嘛——
总是会有人去不断的诟病,也不断的被提出质疑,没有谁可以逃得过这样的怪圈,正如没有谁可以就此放手一样了。
听罢,辰嘉树低垂的眉眼下,微微的闪烁了些什么,但是这抿紧的嘴角处却是始终没有一句回答,反而是舒载筠自己的哀叹声,更加胜于从前了。
“唉……如今,连你在我的身边都如此了么。”
这一句哀叹之中,舒载筠竟然没有说一句“朕”,可见他的心情倒是有多么的不好了。
但没办法,这始终就是命中注定的结局,也是命中注定要承担的一切,只是唯有当午夜轮回逼近的时候,才会让舒载筠深深地回忆起,当初那最黑暗的一幕,自己是如何独自撑过来的……
距离宣瑜私下里离开后的一个月,舒帝的身子也的确是大不容从前了,连传了几个太医一起会诊之后,也给出了一个不怎么尽人如意的答案来。
随即,舒载筠被陈公公亲自请去了太极殿,跪在那冰冷的大殿之上,舒载筠那时的唯一心情便是——
‘幸好其他人都已经走了。’
尽管,那些从来都不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结果。
“遗诏,你可找到了?”
隔着厚重的帷幔,龙椅上那传来的低沉声线,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想要噎住自己命运咽喉的声音一样,让舒载筠瞬间就在心底打个寒颤,同时也越发的压低了自己的头颅,回答道……
“启禀父皇,遗诏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