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载策也没有想到,舒载筠竟然会如此说话,倒是在心下里有些暗暗好笑,只觉得自己这位三皇弟,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无论是曾经在皇后的庇佑下成为这宫中无人敢惹的霸主,还是此刻失去了半壁靠山的他……
这脾性却是始终不曾改去啊?
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他三皇子殿下该有的风范不是?
——
景阳宫内。
因为淑妃到底是死前被定罪的人,饶是舒帝肯念在远嫁西北的二公主面子上,将淑妃的尸体没有直接丢在乱葬岗,而是收尸在这棺木之中,已然是一种格外的开恩了。
但至于其它的享有,却是再没有多余的了,就连这舒载策想要就此上一炷香,算是一种告慰的方式都无处安放了起来。
“这淑妃此处不设立灵堂是圣上的意思,还请殿下……恕罪。”
旁边的小太监倒是挺机灵的,一眼看着舒载策的动作跟神色,倒是忙不迭的低头解释一句,也听的舒载策将自己的手掌在放在了背后,却听——
“这淑妃此处不设立灵堂,那洛妃呢?”
舒载策不方便问的话,全都被舒载筠给问了出来,只听这小太监越发低头低声的回答道。
“回三殿下的话,洛妃娘娘在洛水宫设立了灵堂。”
听罢,舒载策跟舒载筠两人无声的目光堪堪对上后,彼此之间那不言而喻的神情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这厢……
舒载筠从景阳宫出来后,就始终冷着一张俊脸,不知道的人自然是还以为这是舒载筠对淑妃的嫉恨呢,而舒载策却是心中明白道。
“你既然知道父皇对洛妃的偏爱,又何必在这些事情上去计较些什么呢,如今连这人都不在了,这后世的事情还分得清些什么?
好与坏都是一具尸体了,我们活着的人何必去计较死了的人的事情,你也看开些吧,即便是再怎么埋怨父皇的私心,也并非是你我可以掌握的事情了。”
比起舒载筠这从小就是宠爱般长大的个性相比,舒载策这种总是事事都看得开也放得开的脾气,还真是让舒载筠有几分无言以对,难道这都是要被别人欺负到头上的事情也能不管不顾的么?
话落,舒载策的神色不变,可是脚下的步子却并非是返回祥云殿的方向,愣是看的舒载筠反问道……
“你做什么去?”
聪明如舒载筠,又怎么会看不出这是前往洛水宫的方向呢,只是他不好意思直接问出口,还非要跟自己别扭别扭罢了。
“自然是要去一趟洛水宫的,如今你我二人前往景阳宫的事情定然已经被父皇知道了,如果你我只是单单去了景阳宫却没有去洛水宫,才是落人口实呢,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不如一起再去一趟,权当是散步了,也省去了不少的周折不是。”
舒载策这在郡城待的几年里,果然是历练了不少的心性,能够这样的我为人处世,的确是让舒载筠打开眼界了,难得这皇宫里也并非是一个看人的地方,还是要看事情才对。
如此,舒载筠明知道这样才是正确的方向,但非要跟自己别扭一番,最终还是在舒载策的强行拉扯下,才不情不愿的往洛水宫走去,而这一切也正如舒载策所言——
当两人在洛水宫内各自上香之后的事情一一被小太监们回禀在舒帝耳边之后,这陈公公则是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等着舒帝的后话,只听……
“如今这载筠跟载策两兄弟,倒是比朕预想的关系要好上很多呢。”
陈公公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话才好,索性唯有腆着脸笑道……
“这还不是圣上的福气嘛,这样一来圣上岂不是会省心许多了?”
自古以来,这圣上身边的大总管太监都是最懂圣上心思的人了,陈公公也不例外,即便是圣上心里想的并非如此,但还是要顺着这表面的话往下说道……
毕竟没有哪一个帝王愿意承认自己身边人是可以看透自己的才对,要说起保持神秘的心情,怕是这皇家帝王里,再没还有谁比这坐在龙椅上的人更加合适的主了。
两者相较而下,舒帝听闻此话后只是勾着嘴角的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半晌不曾开口说话,就连陈公公也始终低头的不再多言什么,但是这帝王的心思却又是谁都无法猜透,看透的了。
——
邺城。
宣瑜听见木青峰的呼唤后,便没有多管身后的辰嘉树,反正他也会自己走人的,却不想……
宣瑜跟木青峰两人还真是完全给料想错了。
“师叔。”
木青峰的确是在这竹林后面找到了魏影,然而谁叫这竹林的后面是一座半对外开放式的小酒肆呢,不仅如此,而且这里的酒水还是用鲜嫩的竹叶酿制而成的,更是此处当地最有名的竹叶青,可谓是一壶酒要价值千金呢。
而魏影之所以能够喝得起如此名贵的酒,自然是因为辰嘉树的买单了!
“嗯,好乖好乖,你们俩都来了啊……嗝!”
等到宣瑜跟辰嘉树都上前被招呼着坐下后,魏影很显然已经给喝到了打嗝的地步,更是一双醉眼朦胧的样子,怕是连后话都说不清楚了呢。
然而,比起这些,宣瑜却是不管不顾的着急问道……
“师叔,这些天您都去哪了,调查的怎么样了?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指使着这一切呢?”
话说,这宣瑜平日里是挺聪明的不说,只是这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也想不清楚这其中的内幕啊。
这魏影自然是早就知道了青松派就是被当今圣上舒帝所派人歼灭,而这一场灭门的惨案也是和该如此,更是应该发生在十三年前,而并非是此刻。
而这苟活了十三年的岁月里,都是因为宣瑜的存在啊,那一块黄玉珏,更是最好的证明才对。
不过,这样的话,魏影是不会告诉宣瑜的,为辰嘉树嘛……
“呵呵,放心放心,我已经找人调查了一些,不过你也不用着急,有什么事情呢,你就先跟我的徒弟去说吧,哈哈哈……”
说着,魏影已经摇摇晃晃的起身,眼见就要一个不稳的歪倒,愣是被木青峰眼疾手快的扶稳后,更是顺势被魏影压住了半个身子,含含糊糊的说道。
“送我回房……继续喝!接着喝酒!”
木青峰见此,只来得及回头跟宣瑜做一个无奈的表情,便先扶着魏影往这酒肆后面的一排竹房中走去,两侧引路的小厮们也是安静无比的低着头,更像是这里原本就该如此的画面一样。
宣瑜望着这周围的一幕幕,只觉得要是没有魏影师叔这不靠谱的醉酒倒是更加能凸显出这此处的绝美风景来,然而……
“当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辰公子还要在后面躲到何时呢?”
早在魏影起身离开的那一瞬间,宣瑜就感觉到了这背后有人出现,此刻她倒是先忍不住的出口一句。
话落,辰嘉树这才缓缓上前,一边收敛了嘴角边的一抹笑容,一边落座在宣瑜的对面,直勾勾的望着道。
“我还不是生怕你不愿意看见我,所以才隐藏了踪迹的,只是还被你看出来了。”
闻声望去,宣瑜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位辰公子,如果说辰嘉树真的只是这魏影的一个普通弟子的话,宣瑜此刻的心情兴许会好一些,或者说,更好一些才对。
“师叔说,你知道情况,不如还请你细细详说,你是知道的,无论是我从国都离开,还是从郡城离开,都只是为了调查我师门被灭的事情而已。
倘若换做了你,你也总是要被自己亲人报仇的吧?”
宣瑜这一次,倒是没有任性了,而是一脸蹙眉认真的跟辰嘉树解释道,只听——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了?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要跟你一起调查此事的么?”
“你现在不是已经调查了?”
宣瑜就知道辰嘉树会拿此话来怼自己,索性直接也怼了一句回去。两人此刻这般谁也不想让的瞪眼之中,倒是辰嘉树最先败下阵来,无奈的摇头道……
“你不肯相信我。”
“你什么都不说,要我如何相信你,辰嘉树,别忘了你是舒载筠的表弟,你也是皇后的亲侄子,你更是跟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要我如何相信你?
我们青松派已经在你们堂堂三殿下的靠近中被全部灭门了,难道你还打算亲手将我给杀了么?”
说道痛楚,宣瑜索性来个破罐子破摔,好一阵的质问声中,更是听得辰嘉树满目失落道。
“阿瑜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怎么会杀你呢?”
辰嘉树着急辩解一句,但是他也看得清楚这宣瑜眼中的不肯苟同,但是无论是这事情从谁的口中被告知,宣瑜都是无法接受的,难道……
末了,辰嘉树只觉得自己此刻才是两相为难的那一个,这会儿才觉得当初魏影为什么会将此事直接推脱给自己的真正原因了。
“阿瑜,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情一直很生气,也很放不下,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是一种释怀,如果你肯……”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你直接告诉我,我们青松派被灭门是因为你们皇族人的内幕争斗不就成了,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又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呢?
我知道,你是舒载筠这个三殿下的心腹嘛,当初我们从青松派一路逃出来,我虽然感谢你们救了我一命,但是要是没有你们的涉足,我们整个青松派又怎么会沦落至此?”
辰嘉树的后话被宣瑜冷冷的打断,同时也将这样的黑锅扣在了辰嘉树的身上,只见辰嘉树神色一顿,忍不住的反问道……
“难道你怀疑是我带人去灭了整个青松派么?”
宣瑜:“……”
这无声的眼神里,虽然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宣瑜对辰嘉树的信任却是一分也没有了。
宣瑜就是这样一个人,面对一个曾经失信过自己的人,她无法再去选择相信了,无论这个人是谁。
但是,宣瑜的心里也很清楚,这整个舒国上下,倘若不是得罪了最高权利者,这青松派又怎么会好好的连隐士一般的生活也要被打断了呢。
末了,宣瑜再也不想面对此刻的辰嘉树,兀自起身后,握着手中的长剑就要离开,却不想……
“你去哪?”
饶是辰嘉树此刻的心情十分的低落,更是对宣瑜误解自己的事情无法释怀,但是他还是先行顾忌着宣瑜的安危问道。
“我去哪,跟辰公子有关系么?”
“阿瑜……”
辰嘉树一点也不想听见这样的回答,但似乎宣瑜却是无法避免这样冷遇的态度了。
“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有必要要告诉你么?你要是想跟着,那就跟吧!”
宣瑜懒得跟辰嘉树多言废话什么,兀自迈步走人,甚至还魏影和木青峰都不管不顾了。
此刻——
竹林内的小屋内,木青峰听着魏影的一番解释后,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却是好一脸阴沉的叹声道……
“我们总不能就这样任由小十五一个人在外面吧?”
听罢,魏影倒是一脸安心的说道:“放心,那丫头机灵着呢,况且她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魏影对自己的徒弟当然是十分了解的,然而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刚才醉酒的样子,分明是早已跟辰嘉树串通好的嘛。
果然啊——
这个魏影师叔还真是不靠谱呢,为了喝酒连自己的徒弟都能算计啊。
皇宫内。
当舒载筠收到了辰嘉树的来信后,已经是即将落幕的天色了,只见这信上说了关于宣瑜一些事情,却并不详细,也让舒载筠的心里又多了几分的烦躁。
“殿下,奴才听闻这太极殿的守门人说,好像圣上已经恩准了这西北王带着二公主回宫觐见呢。”
丹参悄悄地将消息汇报在舒载筠的耳中,而今夜的舒载策则是没有留宿在这祥云殿内,因为景阳宫已经重新开放,这侧殿里原本的地方,则是舒载策坚持要下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