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妃的话说着更像是一种自言自语,而听在琉璃的耳中更是觉得有些无法控制的奇怪,可没等琉璃将自己心中的那一番愧疚言语一一道出呢,却听见这殿外忽而传来一声……
“洛妃娘娘,奴才奉了圣上的口谕,请您前去太极殿一趟。”
陈公公的话落地在这洛水宫的大殿外,就好像一块石头击中了这原本还算是平静的湖泊,也让琉璃跟着眼疾手抖的直直看向洛妃。
只见洛妃依旧是趴在窗前不动的样子,像是没听见此话一般,可就在陈公公无声的扫了一眼她身边的琉璃,打算上前一步再次开口时,却见洛妃已经缓缓起身了。
“走吧。”
没有多问一个为什么,也没有一句废话,甚至都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被留下,洛妃就像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舒帝请去太极殿一样似得,仿佛整个人都没有了再去计较的心思。
无声的前行数步后,洛妃忽而回头,看着身后还试图要跟着自己贴身伺候的琉璃,忽而一笑的吩咐道。
“你就留下吧,不用跟着去了。”
琉璃闻声一顿,目光有些怔愣,可是没等她回神,眼前的洛妃已经再次重新迈步而出,这一次她走的坦然,也走的轻松,仿佛前面给她设下的陷阱并非是什么地狱深渊,而是美妙的天堂。
——
太极殿。
偌大的御书房内,再是安静不过的空间气氛了,舒帝还是凝视着手中的一封封奏折,而随着陈公公近前的一声传报后,只听这洛妃俨然缓缓叩拜道。
“罪妇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一语落地,别说是陈公公了,就是舒帝也是一脸的吃惊,怎么好端端的就被道出了“罪妇”两个字来?
只见这舒帝当先看了一眼身边的陈公公,却见后者也是一脸吃惊的摇摇头,这才出声问道。
“洛妃何出此言?怎么就自称罪妇了呢?”
却不料,洛妃依旧是叩首在地面上的样子,缓声道来:“回圣上的话,妾身因为之前在宫中受过皇后娘娘的照拂,内心里一直对皇后娘娘感怀备至,而今也对皇后娘娘被淑妃陷害而感到无法平息心中怒火,所以就在昨夜无人之际,趁机去了一趟景阳宫。
临走前,是妾身亲自将淑妃推到在地,任由她这样丧命的,还请圣上降罪。”
洛妃此言的确是说的不错,但是她临走之前明明是知道淑妃还活着的,而且那真正被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也并非是因为这些才会让淑妃死亡的,明明是……
“唉。”
听罢,舒帝的心里再是比谁都要清楚不过的了,但是他始终没有表态,甚至都没有去多余问一句洛妃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他的心里明白,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尔等都先退下吧。”
片刻后,只听舒帝忽而叹息一声的吩咐道,陈公公立刻领着殿外的奴才们齐齐告退,而这御书房内,已经只剩下了舒帝跟洛妃两人了。
“你先起来吧。”
舒帝从龙椅上起身走下,亲自扶着洛妃起身后,只见她的脸上再是淡漠淡然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有着心虚和胆怯的人,更像是一个已经做好了随时要去赴死准备的烈士,或者是更像是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才对。
“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
听着舒帝如此问道,洛妃不知道他这是问自己何苦对皇后的死如此执着,还是何苦自己要承认了这样的一桩罪孽。
可即便是自己不直接承认,难道舒帝就不会将这样一桩罪名扣在自己的身上么,如今只有将淑妃的死被断定为是一场后宫的争斗,才会让身处西北边界的二公主平息怒火,也才会让这边界的战事不被点燃。
那些被上奏的折子里不是都如此建议的么,那么舒帝又何必在洛妃这个活的通透明白的女人面前接着伪装下去呢,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有时候男人说话从来都不带过脑子的,而有时候这些被精细琢磨的话一旦出口,又不知道是饱含了多少的情绪身在其中呢。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最终都无法逃脱一个情字,而这个情字竟然不是来源与别人,反而是来源于自己才对。
“你知道……朕是一直都很宠爱你的。”
洛妃任由舒帝揽着自己入怀,可无论这耳边的话有多么的柔情蜜语,她却已经不会再去回应什么了,甚至也没有必要去回应。
这些年的岁月,不知道对舒帝来说是一种这样的感受,但是对洛妃而言却是没有半点的欢愉和快乐,真正深爱的男人背叛了自己,而真正主宰自己命运的男人却是要将自己拉出去定罪。
洛妃早已对这个世间的感情看透了一切,伤透了心,她再也不需要去寻找那些关于感情的事情了,那索性就给自己一个痛快的好。
“妾身不求圣上什么,只求圣上能够给妾身最后一个痛快,妾身小时候听人说,喝毒药是死的最快的一种方式了,妾身希望圣上能够让妾身走的干脆利落一些才好。”
舒帝:“……”
面对这个自己曾经也或多或少倾注了一些感情的女人,舒帝的心中无论如何也是有些不忍心的,但是正所谓那些江山为重,美人还会再有的话而言,似乎一个洛妃的死亡根本不算什么了。
人死了,还可以有别的人来填补,这大抵是对帝王而言最不在乎的事情罢了。
——
殿外,舒载筠跟舒载策两人终是一起来给舒帝问安,却是发现这太极殿的大门被紧闭着不说,外面更是站着一排奴才们,唯有的陈公公更是垂头不语。
“怎么?父皇在里面召见重臣么?”
舒载筠见状,看了一眼身边的舒载策后,兀自上前问道,没等陈公公打个千的回礼解释,就听他接着补充道。
“本殿下跟大殿下前来一起给父皇请安,你可要进去通传一声?”
虽然这淑妃的死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但是在没有舒帝的正式下旨之前,谁也不好名正言顺的多议论些什么。
而这舒载筠为了不让舒载策在此刻为难,倒是将他的话都给代替了,却听陈公公缓缓开口道……
“奴才拜见两位殿下,只是……圣上此刻正在殿内召见洛妃娘娘,有你重要的事情商量,还请两位殿下稍等。”
“洛妃?父皇大白天还召见洛妃!”
舒载筠一听此话,登时来了几分脾气,竟是连这称呼也变得不尊敬起来,登时让身后的舒载策拉了一把上前,替舒载筠告罪解释道。
“陈公公勿怪,三弟昨晚上陪着我多喝了几杯,外加上他最近一直心气郁结,怕是有些酒气未曾清醒呢,既然父皇不方便召见我等,那我先跟三弟一同回去了,等到父皇……”
舒载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却听见面传来了一句:“来人!”
听着那道冷声响起后,陈公公也顾不上眼前的这两位皇子,随即行个礼的就往殿内走去,然而——
敞开的殿门内,竟然有着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而赫然望去后,竟然是……
“洛妃?”
舒载策对洛妃倒是不熟悉,但是舒载筠却是一眼就看见了,此刻更是惊呼一声的下意识的就抓住了身侧舒载策的手腕,像是要寻求验证和支持一般?
“洛妃昨晚深夜杀害淑妃,已经供认不讳,当着朕的面自裁了,陈公公,你去将此事公布吧。”
但见这龙椅上的舒帝,满目严肃的一句句吩咐道,任由陈公公指挥着几个奴才将地上那已经死去的洛妃尸体就此抬走,也算是了却了这宫中的最后一桩事情。
然而——
舒载筠跟舒载策两人的视线都一一从这舒帝的脸上落在了洛妃的尸体上,最终都在彼此的眼神中看见了“恐惧”和“无法接受”。
昨夜还在宫殿内缠绵的两个人,今日竟然就这样阴阳两隔了,无论是否是洛妃杀了淑妃,但这罪名却是如此就被草率的决断了,难道这里面不会让人感到怀疑么?
当然了,即便是有什么怀疑,舒载筠跟舒载策两人也不会当着舒帝的面表示,因为他们兄弟两人早已看透了这位帝王的心性,更是明白在他们父皇的眼中,连最爱的女人,最宠的玩物,还有唯一的子嗣孩子都可以抛却了,那么还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舒帝手下留情的呢?
“你们俩……倒是一起来的巧,有事要汇报么?”
舒帝的目光也目送着洛妃的尸体一道远去后,才冷着几分声线的问道,然而这话语中的口气却是不甚好,只听——
“回父皇的话,儿臣是在路上碰见三弟的,所以特意邀请三弟一起来给父皇请安,儿臣想着,父皇兴许会看见儿臣跟三弟一起来面见父皇,心里头高兴一些。
却不想……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舒载策挡住了想要开口说话的舒载筠,当先一步的上前回禀道,更是顿着最后一句话,表现出自己仿佛此刻才知道淑妃死亡的消息似得。
听此,舒帝的脸上才算是缓和了几分神情,却也是接着缓缓点头道……
“你也莫要再说什么了,这淑妃原本就是有罪之人,如今虽然她已经被洛妃失手杀害,但是洛妃本人也已经在朕的面前自裁服罪,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话落,舒帝像是一脸疲惫的样子,一边摆摆手,一边低头,示意舒载策和舒载筠两人可以离开了。
待到二人一起行礼问安后,这太极殿渐渐消失在两人的身后,但是舒载筠的心里却是始终难以越过这道鸿沟。
祥云殿内,舒载筠进入内殿的第一句话就是冷笑道:“他已经这样的欲盖弥彰就可以解决了一切的问题么,我不明白,他的心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人,什么事,才是重要的?”
听着舒载筠这一番带着火枪的问话,舒载策显然是要平静很多了,也许是早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吧,至少不会像舒载筠这般激动,反而是淡淡的反问一句……
“你之前不是对洛妃十分的讨厌么,怎么反而会替她感到惋惜了呢?也许这就是她最好的下场么,如今人已经死了,我们还能做什么了。
连你我两人都能想到,父皇总是要对此事找一个借口来搪塞一下西北边界的骚动才好,更何况是底下的那些大臣们,其中也不乏有很多都是跟西北那边有过来往的官员们。
甚至曾经也有很多都是受过淑妃和淑妃母族以及二公主等人的恩惠,又怎么会不对此事而做出一定的上奏,而父皇也是想出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而已。
只是让我感到吃惊的反而是这位洛妃了,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自裁,倒不是一个般女人能下的手做得出来的事情啊。”
“哼……那还不是被伤害彻底了。”
听着舒载策的这一番话,舒载筠在平息了几分怒火的同时,才娓娓道来了关于洛妃的事情道。
“之前,我跟母后已经暗中查过了这洛水宫,早已知道其实在洛妃进宫的当年,父皇就已经知道了洛妃不能有孕的事情,只是他一边大肆宣扬自己对洛妃的宠爱,一边还假惺惺的让太医给洛妃诊治。
也正是因为这些,所以才会让淑妃暗中对洛妃依旧防范的不行,竟是给她洛水宫内的各种东西都用麝香熏过了,如此就是华佗在世也治不好洛妃的病根。
然而父皇这么多年来对此事也是不闻不问,要不是这一次因为母后……而被牵扯出来,还不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下去呢?
说着,舒载筠也是顿着后话,再一次将自己心口里的那一道伤疤被狠狠地撕开了,任由里面的伤口一点点的暴露出来,也让这样的伤痕仿佛永远都无法愈合了一样。
”唉……说到底都是帝王心性吧,倘若这龙椅上的人就合该如此的狠毒才是,不然这江山天下岂不是总会易主,你我也不要太过埋怨了吧。“
哀叹一声后,舒载策缓声一句的说道去,却是不曾注意到舒载筠在听闻此话后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