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嘉树,辰氏一族的长子嫡孙,也是皇后一脉族人中,最佳的继承者,相比于舒载筠在皇族中的绝对地位,辰嘉树在辰家,也有着绝对的地位。
而他的心思,并非是他表面上的这般简单。
试问,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不仅会有着魏影这般老江湖的人当做师傅,还可以随意出入宫中跟皇后进行联系和相商,而又代替了整个辰氏一族的筹谋,可见……
他的智慧和魄力都是无人能比的。
话说,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的经历绝对会成为他此后人生的导航和方向,这样的话——
放在舒载筠的身上也好,亦或者是放在辰嘉树的身上也罢,都是及其使用的。
虽然,他们两个人,一个成长在宫外,一个成长在宫内,一个看起来阳光潇洒,一个看起来傲娇阴狠,但是……
这并不影响他们有着相同的本性和本质,也正是因为这些本性和本质,才会让宣瑜在看似接近辰嘉树,远离舒载筠的同时,也并没有真正的放开自己,完全去接纳任何人。
她不傻,她自然明白,自己所处的地盘并非是魏影的,而是辰嘉树的。
早在昨天宣瑜从大街上被辰嘉树送回来之后,她看着自己房中进出的侍女全然跟往日的不同,且他们一个个的对自己的态度也跟之前的截然不同了,仿佛一个个都很害怕自己似得?
宣瑜虽然看起来大咧咧的性子不怎么将一些琐碎的小事放在心上,但是这种察人辨色的本事,却是还有的。
别忘了,她可是从小,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中,跟着不少师兄,师姐们一起长大的孩子呀,要是连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了,那她怎么长到现在这样呢?
于是——
一番小动作后,宣瑜故意在打翻了侍女端来的茶杯后,还没有及时说是自己不小心,却见眼前的侍女一个劲儿的跪地磕头,那害怕的神色,仿佛——
自己要杀了她似得?
“你没事吧?是我不小心打翻的,跟你无关,你先起来说话吧。”
宣瑜看着这个已经在自己身前伺候了一整天的侍女,故意拉着她的手腕从地上扶起来,却见她眉目里多了几分怯弱,但本性却是善良坚强的。
这样的人,才是自己需要的。
可见,即便是在处于一个极为陌生且不利自己的环境中,也要学会了跟身边的人接触,这样才能有离开的方向和把握。
这可是宣瑜还在襁褓中,就学会的本事呢。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之前不曾见过你?我也才来这里数日罢了,都不怎么记得清周围伺候的姑娘,只是之前伺候我的那位,好像不见了呢?你知道她去哪了么?”
宣瑜故意如此提及,却发现眼前的侍女更加低垂了脑袋,也更加颤抖起来,半晌才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没有伺候好姑娘,还请姑娘责罚。”
说罢,这侍女又要跪下,却被宣瑜及时扶住道:“哪里就是你的错了,是我自己没拿稳的,这件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哦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听见宣瑜再三说道这样的话后,眼前的侍女才算是真正的安心几分,偷偷的看了一眼未曾有着半点生气的宣瑜,低声回答道……
“奴婢叫芷兰。”
“哦……如芷如兰,倒是个好名字啊。”
“奴婢们的名字,都是少爷给取得,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姑娘如此说道,想必是让姑娘喜欢的,那就好了。”
如此奉承的话,宣瑜怎么会听不出来,可见这些侍女们倒像是提前被教训过了一般,难道是辰嘉树专门让他们如此对待自己的么?
末了,宣瑜在心里将这番心思婉转一圈后,接着状似无意的问道。
“如今,你在我身边近身伺候,倒也挺好的,我也算是在这里有一个熟人了,之前我都不怎么认识这里的路呢,如果你没事的话,可否陪着我出去转一转?”
说罢,宣瑜已经兀自起身,看着外面的明媚春光,一边轻拂着手中的团扇,一边拉着芷兰的手臂,倒是让她不从也不行了。
“姑娘还请这边走,从这里走,就到了前面的花园了,如今正是园中百花开放的时候,姑娘看了定然欢喜。”
芷兰看着宣瑜脾气不错,也并非是那种会随意打骂的人,况且她又是被辰嘉树亲自嘱咐过,要好生伺候宣瑜的,索性……
倒是都顺着宣瑜的心思来说话了。
“嗯,的确是不错呢。”
宣瑜环顾一圈,看着两侧的风景,如今正直人间四月天,到底是个芳菲都开放的日子,可惜啊……
宣瑜抬头看着这满树木的枝头鲜花,却是只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回想起那青松派里的日子,以及那一个个死去的人。
自己的胸口上,还紧紧的贴着那一枚黄玉珏。
早在舒载筠看着那块黄玉珏的眼神后,宣瑜便知道,这个东西肯定不简单,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甚至连舒载筠已经离开了回宫了,但是这块黄玉珏却是从青松派出来后,便再没有被提及了。
宣瑜知道,这是舒载筠在避讳着什么,也是自己在避讳着什么,但是魏影却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更不要提辰嘉树了。
如今,他们似乎都在暗中等待自己会有什么东西出来,难道他们这些人都是为了这一枚黄玉珏么?
“阿瑜?”
正当宣瑜站在树下欣赏着满目的鲜花,却是在脑中回想着如何离开,如何报仇的事情时,身后传来一句低沉柔和的嗓音。
“奴婢见过少爷。”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芷兰了,待到芷兰这一句行礼问安后,宣瑜才笑吟吟的转身,仿佛刚才在自己心中的所有回想都是一片空白了。
“小树哥哥,你怎么来了?”
“哦?我不该来么?还是我打扰了你欣赏风景的心情?”
辰嘉树一边说笑着,一边上前,而刚刚还站在宣瑜身后的芷兰,此刻已经悄无声息的退开了。
见此,宣瑜也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是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变道……
“怎么会呢?我只是还以为你在忙着其它的事情,哦对了……你看见师叔了么?我原本是想找他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呢?”
宣瑜也不避讳着直接提到了魏影,却听辰嘉树敛了敛神色,解释道……
“嗯……既然你提到了师傅,那我也跟你说一声,其实师傅是正好有事要出去几天,但是归期不定,你要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找他的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嘛,算起来,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妹啊。”
辰嘉树的眸光越发柔和了起来,更是上前拉着宣瑜落座在了附近的凉亭回廊上,这石桌上甚至还摆放了茶水点心,就连回廊的凳子上,也放着软垫。
如此细心的照顾,可见辰嘉树此人的心机从来一点点。
听罢,宣瑜的心里原本该是有些颤抖的,她明白辰嘉树这话中的意思,分明是将自己给全然架空了。
既然如今这舒载筠已经离开,宣瑜还以为自己总算是可以甩掉了舒载筠以及皇族的等人的追究,但是如此看来……
貌似这个辰嘉树,自己是甩不掉了,那索性——
“也好,小树哥哥说得对,之前是你跟师叔救了我,我才能存活下来,现在又要让你帮忙,反而是我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宣瑜一番解释像是对自己刚才那般话的缓冲,而面前笑得温柔不变的辰嘉树也明白,这些都是宣瑜的假象罢了。
两人就在这一来一往的试探中,不停的说着彼此都觉得虚假的话,却又发现……
这样的话,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难以出口啊。
——
皇宫中。
折桂宫的偏殿后面,便是舒载筠的宫殿,祥云殿。
虽然舒载筠已经到了弱冠的年纪,但是因为你没有赐婚,所以也没有出府离开宫中。
这倒是方便了他跟皇后之间请安的联系,但同时,也成了舒帝监视范围内的禁脔。
尽管,在以前,舒载筠还不曾意识到自己在舒帝,在自己父皇眼中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但是经历了这一场生死之后,他却是恍然明白了。
折桂宫内,午膳刚刚被扯下,但同时撤退的还有这宫中的奴才们。
内殿里,只剩下了舒载筠跟皇后两人。
“昨晚上的宴会,你也亲眼看见了,如今母后我拉拢了洛妃,也将洛枫的筹谋和丑事都告诉了洛妃,如此她倒是心里偏向着我们母子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我已经得不到你父皇的信任,更不要说什么宠爱了,昔日的夫妻情意早已渐行渐远,如今母后唯一希望的,便是你能够得到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皇后的目光,透过这轩窗上的薄纱,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卧榻外的一株梅树上,这一株早已干枯的梅树,自从舒载筠有记忆里,就从来没有开放过一朵梅花,但是……
皇后的宫中,却依旧有着她的存在。
以前,舒载筠也不曾注意,甚至也不曾关心和过问,但是此刻,他却是恍然一句道……
“母后,您跟当年的成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论是青松派也好,还是当年的成王灭门案也罢,甚至是舒帝对自己母后的疏远和淡漠,这些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背后,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
也是舒载筠此刻才想到的。
“什么!”
但是,听见这一句问话的皇后,更是有着让舒载筠无法接受的反应,甚至比起自己告诉她在青松派内看见了成王的墓碑时,反应的更加强烈,刺激,也是最真实的。
“其实……您一直知道的对么?你知道成王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当年的事情真相,更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一切,你跟父皇之间,根本不是因为洛妃的存在,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后面的话,舒载筠想说,却没有直接说,或者是不敢,又或者是不能!
但是皇后那一双流泪的双眸,却已经出卖了她的内心。
“母后,告诉我吧?告诉我好么?我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当年的成王是不是真的谋反?是不是真的是乱臣贼子?为什么成王会死在青松派内!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还有父皇……父皇为什么会如此忌惮我?如果不是这一次的意外,如果不是这一次的事情,我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相信,真正要杀我的人,竟然是我的父皇!”
“不……”
当舒载筠将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说出口的时候,皇后已然被吓傻了,她的心里也有着这样的猜测,但远比不上亲口被承认的震惊。
“母后?”
舒载筠丝毫也不想放过此刻神经脆弱的皇后,他太需要知道这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了,也太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错综复杂,也需要知道,自己此后该要如何去做?
半晌后,皇后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再重新望着薄纱外的枯树后,才缓缓开口,尽管那声线仿佛是从地狱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一般,但也让舒载筠听得深深震惊!
皇后:“你的父皇……之所以这样对你,那是因为,他怀疑我,也怀疑你。”
舒载筠:“怀疑什么?”
皇后:“怀疑你是成王的遗腹子。”
舒载筠:“……什么?”
也许这样的答案,舒载筠也曾猜测过,但是当他听见的时候,也同皇后一般,心里像是被人踩了一个空洞,深不见抵。
“当年,我,成王,还有你父皇,我们三个一同在宫中长大,成王原本是先帝最属意的皇子,而你父皇不过是……不过是替补的。
但是有的人,如同你父皇那样的,怎么会甘心屈服于别人,于是……
他便有了自己的计划,在明知道成王会跟其它朝中重臣联姻的同时,又暗中采取了手段破坏,竟是这般阴差阳错的跟我……成婚了。
但是,我们成婚之后,他却并没有反对我跟成王之间接着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