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抬头望着脸上上有阴郁之色的嘉珩,宣瑜重重的点头应声,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给他添加麻烦惹得他伤心,只是……
望着那匆忙离开的背影,以及嘉珩身后追随的人,宣瑜知道,这些人中并不是每一个都忠心耿耿的,那么自己呢?
“嘉小姐,请随奴才来。”
被留下的小太监正在宣瑜面前领路,而宣瑜脑中的思绪却是没有半点打断,试想如今大和帝已经过世,嘉珩身为太子,只怕是明日就要正式登基了,那么……
无论清荷姑姑的话是否是真的,都跟自己无关了,不是吗?
登上皇位的嘉珩,会怎么做呢?
是跟自己手握重权的母后相争,还是……
回到正德殿后,宣瑜就一个人窝在这暖阁里的软榻上,也不说话,也不动弹,甚至都忘了吃东西喝水,直到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才听见这里间的房门传来一些动静?
“奴才拜见四皇子。”
“你们都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
外面传来了几道说话声,听得宣瑜从软榻上缓缓爬起,还带着几分迷茫的目光望去,只见推门进来的四皇子,手中还拎着一个食盒。
“怎么睡了也不盖上被子呢?”
但见宣瑜还是一副撑在软榻上的架势,四皇子很是担心的嘱咐一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软榻前的矮桌上后,一把握着宣瑜的手心,更是皱眉。
“如此冰凉,可是觉得冷吗?底下的奴才也不知道给你搬个火盆进来吗?真是一点都不上心,太子哥哥他是怎么交待这些奴才的?”
听着四皇子这一腔怒火,宣瑜倒是没在多说什么,只是缓缓摇头后,将自己的手心从四皇子的掌中挣开,抱着双膝蜷缩一团后,才缓声开口道。
“你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不知道什么?”
其实,清荷姑姑故意跟自己说那样的话,宣瑜并非是没有半点疑心的,只是如今不能问嘉珩,而下面的人更是不能问,那……
只能先诈一下四皇子的话,看看这是否真的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果是,那只能说明皇后的势力已经开始扩张,如果再不采取什么行动,只怕自己这任务要拖沓到何时才能完成呢?
怎么自己已经没有了待在这里的心思了?
“阿瑜……你这话怎么说得怪怪的,什么知道不知道的,跟绕口令似得,弄得我都糊涂了,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如今外面正是乱糟糟的时候,你这儿肯定是缺人照顾的,这些都是我亲自去御膳房做的吃食,你先尝尝味道吧。”
将食盒里的碗盘一一拿出,还是冒着热气和香气呢,只是宣瑜依旧是那副样子,不过是从膝盖上抬眼一扫,顿了顿再问道。
“既然外面那么乱,你怎么还有空来看我,还去御膳房做饭,你是专门来告诉我什么事情的吗?到底是大哥叫你来的,还是皇后娘娘叫你来的?”
“我……”
被宣瑜这直勾勾望来的眼神一顿,像是被噎住似得四皇子,的确是白了几分脸色,只不过?
“皇后娘娘叫你来是要告诉我什么事情吗?那真是让你们都费心了,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她也不必如此心急吧,难道清荷姑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扫了一眼四皇子那说不出话的样子,宣瑜的心里已经落下了最后的一分。
“阿瑜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都没听懂,清荷姑姑……跟你说什么了吗?”
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宣瑜的脸色,四皇子的脸上多了几分慌张,连手指都不小心碰上了桌边的茶杯,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不过……
这倒是提醒了宣瑜,也告诉宣瑜心中最想知道的答案。
“你说你们这是何苦,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早知道和晚知道有什么区别,难道我还能阻拦什么不成?那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
这下,连看也不愿看一眼四皇子的宣瑜,倒是转个身,扶着桌边的茶杯径自给自己倒杯热茶,在四皇子的目光中拿着碗筷开始吃饭了。
即便是她把自己饿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这一点她可是想的很开呢。
“阿瑜……你真的知道了?”
半晌,仿佛才从自己刚才那份紧张气氛中回神的四皇子,紧盯着宣瑜的脸色问道,未见宣瑜有什么表情后,越发叹息道……
“唉,这都是皇后娘娘的安排,可谁知刚才在大殿上,她突然说这是父皇的遗诏,逼得大哥他……哦不,逼得新帝也是无可奈何,我也是被新帝派来先照看照看你的。
如今朝堂上下正是大乱的时候,但皇兄十分的担心你,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你,看着你吃饭睡觉后,再回去禀告他呢。
想来……他今晚上都是不得睡觉的吧。”
“呵……原本不知道,现在不是知道了?”
只待四皇子的话音落地,宣瑜这才放下手中的勺子,抬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去,神色中却是一片淡然。
可无论她怎么淡然,四皇子倒是被吓得不轻呢。
“阿瑜?你……你故意套我的话?”
“是也不是,之前皇后娘娘已经暗中指使了清荷姑姑告诉我这一切了,我们这位即将被册封为新皇后的主子就是当日的映桃姑姑吧?
只是我还真是不知道映桃姑姑竟然是端家的人,想来也是,皇后怎么会一个眼线都不放在先帝的身边呢,映桃姑姑是御前宫女,只怕是替端家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当日我被宸妃为难,也是大哥去找的映桃姑姑,拖她在后面照顾我,我只当是映桃姑姑偷偷爱慕大哥,谁知道……
这里面竟然还有如此玄机呢,罢了……事已至此,我这样的一个身份,怕是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端着茶杯再小抿一口热茶后,宣瑜这该说的也说了,该问的也问了,这才重新看着四皇子道。
“我不知道你这次来,究竟真的是大哥让你来照顾我的,还是皇后让你来旁敲侧听的,这些都跟我无关,我也不曾关心,只是我想告诉你一点……
关于皇后,你应该明白,她现在已经被尊称为太后了,这朝堂上的所有权利都应该交付给新皇来掌管,无论太后是跟新皇有着怎样的母子血脉,可这权利的更替却是不能改变。
我想这一点,四皇子你……应该明白,更应该早点看清楚,效忠谁才是你最应该做的,更是要选择对了。”
“可是皇后……哦不,太后她手中拿捏着我的母妃呀!我又能如何?”
始皇也不想让宣瑜误会自己,更不想让宣瑜看错自己,索性也不曾将这最难以启齿的话憋着不说,倒是大家都说个痛快才好呢。
“太后为难了定妃娘娘吗?”
“为难也就罢了,太后竟然将母妃带去了她的宫中,连我都不能见面,我担心母妃在太后宫中出事啊,所以……”
“所以太后吩咐你做的事情你都一一照办?那这么说来,这饭菜……砰?”
“阿瑜!阿瑜!”
正说话之际,宣瑜才恍然觉得有些头晕,看来自己到底还是受了这无妄之灾呢,眼神里迷乱之际,正努力对上四皇子冲上前来的呼喊声,模糊的画面里只能看见他担心的表情。
“阿瑜你怎么了?阿瑜你怎么样了?”
可是再后来,这沉重的眼帘已经阖上,耳边更是再无半点声线传来了。
而此时正抱着宣瑜在怀里忍不住落泪的四皇子,则是被身后冲进来的人阻拦住。
“四皇子殿下,太后娘娘派老奴来带走嘉小姐的,您看……”
只见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已经带着一群侍奴们闯了进来,如今嘉珩还在灵堂前跪拜,而自己也没办法再想办法救人,更何况这些人还堵着去路呢。
“殿下,娘娘说了,请您回宫一趟,就能看见定太妃了。”
话落,四皇子顿时抬头望去,紧盯了半晌才缓缓松开自己怀中抱着宣瑜的手掌,无奈的任由宣瑜被几个侍奴抬上了外面的轿子,一路往中宫的方向走去。
而独自一人站在原地的四皇子,一边忍不住先回宫去看看自己母妃怎么样了,一边又派出自己的心腹去给嘉珩报信,无论怎样,也不能任由太后将宣瑜这般带走啊。
只是……
四皇子的举动其实算是多此一举了,因为太后知道自己带走宣瑜的事情,也未必能真的瞒得住嘉珩,只不过是想拿来当做交易,好交换一个条件罢了。
而至于这个条件是什么,只怕是宣瑜被迷晕了,也能想的出来。
半个时辰后。
还是一身素缟的嘉珩,步履匆匆的从外面夹带着冷风冲了进来,整个中宫都为之一振,因为……
“奴才拜见……”
“滚开!给朕将整个中宫都拿下!”
“珩儿!”
就在这主位上稳坐的太后,眼睁睁的看着嘉珩这一身素缟的样子,带着重兵冲入自己的宫殿,丝毫不畏惧半点人言的竟然要将中宫拿下吗?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也要将自己拿下。
“母后安好,只是母后拿走了朕的心爱之物,还请母后速速归还,若是朕的心爱之物有半点损失,只怕……”
横眼扫了一圈这中宫,嘉珩这幅颇有气势的样子,果真是大有不同了。
也是,嘉珩一向为人冷淡,只是在遇上宣瑜的时候才会爆发如此,可惜……
“整个中宫跟着陪葬也不是不可,朕正想着父皇在地下凄苦孤单呢,只想找些人下去陪陪他,如今这中宫里的奴才这般多事又多嘴,要是能下去伺候父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就是不知道母后是否也跟儿臣一样这般想的呢?”
“呵……你还当我是你的母后,你还当自己是哀家的儿臣吗?你也不看看你,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敢带着重兵闯入哀家的中宫,你眼中……”
“父皇刚刚过世,尸骨未寒,母后倒是急于争权夺利,将自己娘家母族的嫡女强行嫁给我好稳坐皇后的位置,难道母后的眼中就真的有儿臣了吗?”
不等太后的话说完,嘉珩已经扬声反驳,如今他早已不再害怕什么,什么颜面,什么人言可畏,都不足以弥补宣瑜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
“呵呵……好啊,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哀家也就非要跟你抗衡到底了,如果你不肯答应迎娶端映桃为皇后,那哀家也绝对不会交出你想要的人。
不过你且放心,哀家是不会动她的,只是将她关押起来罢了,只要你肯乖乖的听话,母后未曾不让你将她册封为贵妃一类的宫嫔嘛。”
太后到底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更何况她也就没想着真的要跟嘉珩争执什么,更不在乎嘉珩日后是否会真的宠爱皇后,只要这个位置还在端家的手中,那么权利就还在。
只要有了权利,太后根本不在乎嘉珩是否会册封谁,又会宠爱谁,她巴不得嘉珩一直跟宣瑜在一起,不要理睬朝政半分呢。
话落……
嘉珩紧绷的面色上,却是多了几分裂痕,如果说早些时候他还觉得宣瑜的话有些危言耸听,那么眼下却已经是亲眼所见了。
自己的母后是从何时起竟然变得如此狠辣了呢?
也许是从她下令追杀宣瑜的那一刻起,亦或者是跟端沐上演一出假死的戏码时起,再到眼下这般场景,嘉珩的心已然是失去了最后的温暖亲情。
“母后,你为什么非要逼着儿臣如此呢?你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呢?父皇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你心中没有一点愧疚吗?”
一步步上前,嘉珩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紧紧的凝望着眼前的太后,可是却发现她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慈祥的母亲了。
“先帝是怎么死的,太医难道没有告诉你圣上吗?怎么圣上倒是问起哀家了?”
已然再无往日的半点亲情,这口口声声之中,只剩下了象征着皇权的冰冷称呼,也听得嘉珩再无后话。
“看来母后是一定要逼着儿臣这样做了,对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