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宣瑜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什么,但是当嘉珩竟然没有对自己这番话而进行冷怼或者反驳后,宣瑜才深觉古怪的瞅了他一眼……
“也许,我还真是不想当你的大哥,不过……”
在对上宣瑜冷不丁投来的视线后,嘉珩低声细语一句,然而这话中的某种深刻意思,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
说着,便起身往软榻边的暖阁走去,径自在桌前铺纸的嘉珩接着说道……
“既然你用了作画的借口,我想,我总该示范一番,免得你一不小心所漏了嘴,到时候连我的真迹都没看过的话,可是不好。”
望着那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宣瑜只觉得这一瞬间忽而很熟悉,熟悉的就好像穿越了千万年,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哪种情景下也看见过这样的一幕……
一抹背对着自己在桌前执笔写字作画的男人,无论穿着什么服装,无论是什么样子,这种感觉却是异常般的相同,让自己有些无法分辨?
“怎么?你打算站的那么远看吗?”
“……啊?”
直到嘉珩冷不丁扭头望来后,宣瑜才讪讪的回神跟上,只不过此刻的她却是甩甩自己的脑袋,揪着耳边的一缕长发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想太多了。
“哦,这个……你是要画梅兰竹菊吗?”
“谁不喜欢四君子呢。”
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从暖阁的轩窗外传出好远,弥漫了整个温馨的瑜心院,甚至是嘉府。
……
大和国皇宫内。
正在自己的寝宫内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的三皇子,正快速的在纸上写着什么,可是?
“啪!”
心中的那股子怒火和闷气似乎仍然没有消失,想想自己在嘉府那里的屡屡碰壁,以及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自己的冷遇,这让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可没有半点好心情,更不用说耐心了。
“奴婢拜见宸妃娘娘。”
“你们殿下呢?”
“回娘娘的话,殿下正在书房里,吩咐奴婢们不许打扰。”
听见外面传来的对话声,三皇子这才勉强收敛了自己的怒火和表情,不等他将手中已经被折断的细笔收起来,就听见房门外推门的声音。
“你们都下去吧……吱呀。”
“是,奴婢告退。”
当偌大而又明亮的书房里走进一位宫装贵『妇』之后,三皇子缓缓从座位上起身行礼问安。
“儿臣见过母妃。”
“好了……坐下吧,咱们娘俩说会儿话吧。”
宸妃是位三十出头的女人,更是眼下大和国后宫中地位颇高的妃子,更何况她还有三皇子这样的子嗣,可想而知,她心中所构建的未来定然不会是平庸的碌碌无为。
“母妃怎么来了?可是儿臣有什么事做错了吗?”
三皇子微微低垂了眼帘,将桌上尚且还有些余温的暖茶倒出,恭敬地捧着上前问道。
“唉……本宫正在跟定嫔赏花呢,却见四皇子来请安,说起了你跟他竟然一起去了嘉府,以及……嘉府的那位嘉小姐,本宫就前来问问,只是你这幅表情嘛……”
顿着后话,宸妃的目光在自己儿子的脸上打个转,随即又将眼神落在了桌案上的一团墨迹和那只这段的细笔之上,大抵不用细问也知道结果了。
“儿臣让母妃担心了,是儿臣的不孝。”
捧着茶鞠躬行礼的三皇子看起来比在外面的温和及算计要老实本分的多呢,其实他心里对自己的出身隐秘事情很是清楚,只不过宸妃不知道他是否清楚罢了。
不过,这一个母亲,一个儿子,都是互相玩着心眼,不停的试探对方罢了。
“何须说这些话,你受了委屈便是本宫受了委屈,本宫跟你一样的心思,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这宫里宫外的欺负我们母子俩呢。”
“……母妃?”
对于宸妃能获得大和帝的荣宠还能在一把年纪跟那些小姑娘们有一拼的背景下,是连三皇子也觉得她手段高超的隐隐惧怕。
更何况在听了此话之后,三皇子可没有将宣瑜真的卷入这场战争中的准备,他要的不过是嘉府在大和帝面前对自己的某些偏颇和支持,仅此而已。
“瞧瞧你……怎么倒像是动了真情似得?本宫听说这嘉府里的嘉小姐年过十五,正好是今年选秀入宫的年纪……”
“可是阿瑜根本不是秀女,也没有入宫为妃的打算,难道母妃要让她……伺候父皇吗?”
“哈?”
听着三皇子的话,宸妃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冷笑话一般的嘲讽一声,带着亮晶晶的眼神转身对上自己眼前这位儿子的目光,嘴角淡淡的扬起一抹在后宫里见惯的弧度。
“怎么可能?本宫是那种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女人吗?再说了……她还没那个资格呢,进宫的女人不是成为皇上的女人,就是成为皇室的奴才,本宫想,如果是你,你会给她选择哪条路呢?”
“……母妃?”
没想到宸妃竟然会让嘉瑜进宫当宫女,三皇子吃惊的表情已然是一览无余了。
“别这么惊讶,这也算是给她一个藐视皇族的惩罚,她不是看不上你吗,那就要让她知道,除了你,谁也不能救她出水火地狱般的折磨,儿子啊……你真不该如此仁慈才对。
毕竟你将来会为你曾经的每一份仁慈而感到莫大的后悔,当你真的看清楚这宫里的世道后,你就会发现,没有什么事情是依靠仁慈就能解决的。
反而是那些雷厉风行的手段,才能获得你最想要的一切,明白吗?是……一切!”
与其说,三皇子有如此大的争位夺嫡之野心,不如说他背后的宸妃更是如此。
可想而知,在宸妃膝下长大的三皇子,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尽管所有人都说自己是宸妃所出,但三皇子的心里清楚,他绝对不是,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十分隐晦而又曲折的故事,不然自己的身份为何要被大和帝如此谨慎的处理?
“是,母妃所言及是,儿臣……受教了。”
在宸妃的压力下,三皇子连半句反驳的话也没有,因为他清楚,此时此刻的自己,还没有反抗或者反驳宸妃的能力,所以……
权利是他永远都要追求,却永远都觉得不够的诱『惑』。
“很好,这件事情你暂时不要再管了,剩下的由本宫来做,等该你出场的时候,定然就会事半功倍了,不过本宫对你的眼光倒是有了希望,至少这次嘉府的确是个重心。
比起你之前所诱『惑』的那些小人物而言,简直要称心如意的太多了。”
丢下一句最不是赞美的表扬,宸妃再次离开的动作,压的三皇子许久才缓缓直起行礼后的身子,可是那僵硬的动作比起他冷漠般的脸『色』,更能说明一切。
外面的一路请安声终于消失殆尽,此刻才嘴角里挤出一句的三皇子,却看清了另一个问题。
“四弟啊四弟,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也未必就是表面这样的与世无争。”
试问一个对各种马匹精通的皇子,难道不是为了讨好喜欢骏马的父皇吗?
尽管此时的四皇子从未表面出任何争风头的面目,但三皇子就像从来都不相信宸妃一样,更不相信四皇子,因为他太过清楚那种被打压的感觉。
自己对宸妃,就如同定嫔对宸妃一样,都是被高位者压迫的人,但唯一不同的地方,却是四皇子的的确确是定嫔所出,至少人家是一对亲生母子,而自己呢?
猛然紧闭双眼将一切的不公都化作心中深藏的暗恨后,三皇子努力戴好自己伪装的面具,大步离开这压抑的书房,去寻找外面的层层『迷』雾……
也许,会有另一个答案呢?
……
当宣瑜在嘉府里一边跟着嘉珩学习花草鸟兽的作画后,一边从他那里探听到了不少关于大和国和朝堂上的消息。
嘉老爷还没有从浙南一带回来,但是嘉夫人却对这一切更加放心了,一来是因为嘉珩跟宣瑜日渐亲密的兄妹情,二来是嘉珩无意中透『露』了一个消息,那便是……
“你为什么要告诉娘亲,端沐其实是奉了圣上的密旨去了浙南,好帮助父亲呢?你难道不怕自己猜错了,或者泄『露』什么吗?”
吃过晚饭回来的宣瑜,照旧要先在嘉珩的书房里停留一段时间,而刚刚在饭桌上的对话,宣瑜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如果我不说,娘亲也会去端家问,与其让她听别人胡说八道,不如我将正确的消息告知,至于你的担心完全没必要,娘亲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更不会随意告诉别人父亲和端沐的行踪。”
“可是你就不担心有人会骗她吗?”
“就算有,也没什么,端沐的去向很多人都知道,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身为兵部尚书的儿子,内统领侍卫总管,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呢,你觉得别人不会猜到吗?”
“……哦,好吧,不过既然这个端沐这般受到圣上的重用,可为什么你不是呢?”
“我?不是什么?”
终于舍得将自己的目光从手里的那卷古老的都快要掉页的书卷中抬头,宣瑜撑着下巴对视一眼后,忍不住翻个白眼道。
“当然是为什么没有给你什么重要的任务喽?我都看着你在家里一直待了好几天了呢,难不成你都是每天深夜里偷偷去干点什么的吗?”
眯起的眼角透着自己的小聪明,宣瑜对自己说的话半句也不信,可谁知?
“不错。”
嘉珩这冷不丁的点头肯定,却听得她半晌没有回神。
“什么?”
“我说,我的确是半夜才出门办事的。”
“……我的天,你不是开玩笑吧?”
没想到自己瞎说的话也能成真,宣瑜僵硬着脸上吃惊的表情,半晌才来了精神追问道。
“真的吗?真的是半夜出去办事?那一定很精彩很传奇了,什么事情是非得半夜去办的?”
“当然是……睡觉了。”
依旧是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完,丝毫没觉得宣瑜脸上那被吃瘪的表情是有多么的生气,嘉珩已然起身好离她远点。
“你你你……你耍我?”
“什么叫耍你?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我需要养精蓄锐,难道不该是大晚上的睡觉吗?如果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话,那这个一定是目前为止最重要的。”
“你少来这套绕圈的说辞,哼!”
对嘉珩的话不置可否的宣瑜气鼓鼓的就要走人,未料……
“还有三天便是启程去猎场的日子了,这一点你不会忘记了吧?”
背后的嘉珩终于说了一句正常的话,宣瑜忍着刚刚被耍的闷火转身冷斥一句:“那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说你要去吗?”
“是,我要去,必须去,不能有任何借口,而我只希望你能跟娘亲在府里安稳的待着,不要跟任何人离开,也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难得嘉珩会如此严肃的交待,可问题是?
“你到底隐瞒着什么事情,难道在猎场会发生什么吗?你告诉娘亲父亲的安全,还要我陪着她在府里待着,这是不是说明在猎场发生的事情正在筹备计划中?
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要我听你的话,那你就要告诉我真相和实情,没有谁喜欢被蒙在鼓里的。”
此刻的宣瑜,绝对不是一个养在深闺里的无知少女,更不是一个十五岁女孩才有的天真烂漫,而是……
“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我比谁都不想发生任何事情,至于……父亲,母亲,还有你,我都希望一切安稳顺利。”
四目相对,宣瑜好像从嘉珩的眼中看见了某种不舍之情,甚至还有隐隐的眷恋,但还没等她理解这是怎么回事呢,外面却传来一阵动静,而且是一阵莫名其妙的动静?
“什么事?”
嘉珩立刻皱眉往书房外走去,这种不同寻常的举动仿佛是喻示着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
“少爷,小姐,是宫里突然来人了……”
甚至都能听见这门口汇报的小厮们连说话声音都夹杂着颤抖,宣瑜闻声望去,也一头雾水的跟在嘉珩的后面往前院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