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握于身前的双手暗暗紧了紧,她心中隐隐担忧。
“陛下,”姒天权神色恳切,“内子还有两个月便要临盆,此去濮城路途遥远,臣弟想延后三个月,待孩子满月再离京,恳请陛下恩准。”
姒天旋没有过多考虑,颔首:“准了。”
“多谢陛下。臣弟这就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内人。”姒天权喜道,“皇兄、皇嫂,臣弟先行告退。”
步裔兮微笑点点头,望着他轻快离开的背影,屈指起了一课。
须臾,她双眸微微一黯。
“怎么了?”姒天旋走到她身后,将她拢进怀里,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一直盯着天权作甚?”
步裔兮忙敛了眸子:“没,我只是觉得人生很多事真是难以预料,以前花含烟一心想要嫁给陛下,如今她却要为麓王生儿育女了。”
姒天旋轻声笑了:“这话从兮儿口中说出来还真叫人意想不到,兮儿料事如神可是众所周知的啊。”
步裔兮被他揶揄得红了脸,娇嗔地拿手推他:“那我也不是所有细节都能知晓的!”
比如,方才她暗自占算出姒天权三个月后去不了濮城,仍然会留在长雒,但她却不知具体原因为何。
姒天旋双臂拢得更紧,嗓音温润低柔:“不知晓才好,什么都预先知道了,人生岂不是太无趣?”
或许吧。不知道也好。步裔兮暗暗轻叹。
两个时辰之后,姒天旋在虎贲营的护卫下陪着步裔兮来到了青羊观。
道观住持听闻圣上驾到,急忙率一众弟子出门亲迎。
进了观里,步裔兮问姒天旋道:“陛下,妾身以后与师叔祖也难得再会面了,今日可否容我与她多闲聊一会儿?”
“可以。”姒天旋牵起她的手摩挲了一下,“只是观众清冷,不比宫里,别待太久。”
“好,那便辛苦陛下在前院等我了。”
“嗯。”姒天旋送她到后院,看着她走进了上回那处小木屋,随即吩咐越川带人在木屋周围暗中护卫。
九微子正在静心盘坐,听见屋门外的响动,缓缓睁开眼,见了款步而来的女子,淡淡微笑。
“师叔祖。”步裔兮行了礼,在她旁边的矮榻上坐下。
“他陪你来的?”
“嗯。”
“他对你倒确是用心,还派了人守在四周。”九微子把眼瞟了一眼木屋窗外。
步裔兮微微低头:“他一向如此。”
只是自己注定要辜负他了。
“你当真想好了?”九微子神色严正地看着她。
步裔兮重重点头:“想好了。”
“不后悔?”
“绝不后悔。”步裔兮眸光异常坚定。
九微子看了看门外:“你既如此坚定,师叔祖自会帮你。不过今日时机不好,待五日后午时,师叔祖去南大街的悦茗茶楼等你。”
“午时?”步裔兮翠眉一颦,“午时我恐怕走不开,他兴许会去我宫里用午膳……”
“五日后午时,你能抽开身的,不必担心,只管做好动身前的准备便可。”
听她如此说,步裔兮便放下了心:“好,五日后午时,我一定准时到南大街悦茗茶楼去。”
九微子心知她与姒天旋之间姻缘未了,仍然给她留了退路:“师叔祖会等你一个时辰,若过了午时你还未到,那便说明你改变了主意,师叔祖也便不再继续等了。”
“明白。”
之后,二人闲聊了彼此的近况,步裔兮又好奇地让师叔祖给她讲述了云游时的见闻。过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她才离开了木屋。
五日后,果然如九微子所言,姒天旋忙于政事及封后大典,分不开身来多陪伴步裔兮,因此步裔兮得以轻松地乘着马车出了宫门。
她身上有姒天旋年前御赐的令牌,为的便是出入宫门时方便。
为了不引起怀疑,她照例让越川及轻罗、纨绮等人跟随左右。
到了茶楼,伙计领着他上了二楼去了靠里的一处雅间。
雅间十分宽敞,精美的帷幔把里间与外间相隔开来,隐约能看见里间坐着一位束发之人。
步裔兮进了房门,看了看轻罗和纨绮:“我给你们叫了上等白茶,伙计一会儿送上来,你们便在外间等候吧,有事我会出来跟你们说,不必进去问了。”
“是,多谢娘娘。”轻罗和纨绮应声,一起在外间候着。
里面很快便传来步裔兮和九微子的谈笑声。
少倾,店里伙计呈上了步裔兮点的白茶,纨绮品了一口,看着轻罗小声赞叹:“娘娘真是体恤我们,若不是娘娘赏赐,我这辈子恐怕也喝不上这么好的茶。”
轻罗笑答:“可不是嘛。我最大的福气便是碰上了娘娘这么好的主子。”
二人品着茶,瞟见里面步裔兮好似与九微子一同站起了身,九微子像是拿出了一见衣袍往步裔兮身上比了比。
“九微子道长和娘娘感情真好。”轻罗叹道。
纨绮附和:“是啊,听说娘娘当年家破人亡时,是九微子道长收留了娘娘和小国舅。”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轻声聊了起来,没再去留意里间的动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越川从门外进来了,往里间瞧了一眼,问二人:“娘娘没吩咐添茶水吗?”
“没有啊。”轻罗摇摇头。
“聊了这么久,一壶茶早该喝完了。”越川英眉皱了皱,“进去问一问吧。”
“娘娘吩咐了不让进去打扰。”轻罗回道。
越川心头一提,又往里间看了一眼,感觉不对劲,一挥手撩起帷幔,大步迈进里间。
刚走几步,便愣住了:“人呢?”
紧跟在他身后的轻罗和纨绮见着空荡荡的里屋,大惊失色。
轻罗慌乱地四处寻找:“刚……刚才还听到她们说话了呢!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来人!”越川大呼一声,门外的禁军都闪了进来。
越川急问其中几个负责在屋顶值守的人:“有没有看见娘娘出去过?”
“回中郎将,没看见过!”一个领头的回道。
越川扫了一眼室内,忽然瞥见了随意搭在坐榻一侧的外袍。
走近一看,他惊道:“这是娘娘今日穿的外衣。娘娘换装了!你们看到有人出这个屋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