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伊娃早已经融入了篝火晚会的氛围之中了,可我望着这别处一裁的狂欢,心里却觉得格外的孤独。
仔仔这时候不知道怎么样了,睡着了没有。还有……那个人呢?
以他一贯以来的工作态度,这时候应该还在加班加点地忙碌吧?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笔直坐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的模样,那一张少年老成的脸,那一副眉宇深沉的模样,那挥手之间的淡定娴熟,都仿佛如同一幅画卷,深深刻在我的脑海之中。
我和邰子谦一前一后离开了篝火晚会,我们往旁边的小山上走去。
这座山并不高,从山下到山上都闪烁着彩灯,看起来五彩缤纷,山顶有一处天文台,从那个望远镜里能够看到天空中的一切。
因为所有人几乎都集中在篝火晚会处,所以这时候几乎没有人上山。
我先给刘阿姨打了个电话,刘阿姨告诉我仔仔很乖,我提出要和仔仔视频,刘阿姨的语气便闪烁了一下,随后在电话里告诉我,仔仔已经熟睡了,怕视频的声音会吵醒他。
我于是作罢,嘱咐了几句之后,便挂掉了电话。
之后,我和邰子谦默默往山上走去,两个人都沉默着。
邰子谦突然打破了这一份宁静,问我:“心里,还是忘不掉吧?”
我微微愣住了脚步,随后扭头望着他,假装不知地问道:“你指什么?”
“你自然知道我指的是什么,”邰子谦看着我说道,随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舒贝,和我说说吧,说说你内心的感受。”
“此刻吗?”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望着上山那一层层的台阶,也叹了口气说,“我心里的感受,就像爬这山一样迷茫。层层叠叠的台阶,一步一个胶印往上走,不敢怠慢不敢倦怠,却根本不知道要走多久才到尽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脚滑摔下来,心里充满了太多的未知数,想放弃却不能。”
“你不会脚滑的,我会陪你一起上山。你如果摔倒了,我会拉住你。如果拉不住你,我会先倒下。”邰子谦微笑着说道。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在路两旁的彩灯映射下,他的身材格外高大,面容愈加帅气。
“子谦,你说俗世的圆满,是不是永远与前行的事业背道而驰?”我看着邰子谦,目光凝重地说道,“女人在这个社会里活着太难了,想要事业,注定无法兼顾家庭的圆满;可是想要圆满,便意味着要放弃事业。像我这样一直在较劲的女人,或许注定不该有爱情。”
“谁说的?多少成功的女人,也有美满的家庭。适当妥协或者牺牲一下,又何妨。鱼与熊掌可以兼得,只要都别太贪心就好了。”邰子谦一边往上走,一边说道。
“难就难在贪心二字吧!”我感慨地说道,“我如果沉浸感情,便会掏心掏肺地付出,不断地妥协,不断把底线一降再降。可是一旦那样,那我的追求呢?岂不是遥遥无期?可是,如果我一味追求事业,我对感情势必无暇顾及,更何况,我还有一个孩子。太多事情,注定无法兼顾,总归是厚此薄彼的。”
“舒贝,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心里现在所想的,应该不仅仅是报仇吧?”邰子谦说道。
我心里一怔,随后无奈地笑了笑,我说:“你知道我每一次开车经过许氏大厦的感觉吗?”
“恨?”邰子谦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说:“一开始是恨,后来……不完全是了。我承认许长生有一定的经营才能,但是比我父亲当年差得太远。当年,我父亲领导下的许氏,不亚于今天盛氏在杭城的地位。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氏依然在原地踏步,没有前进,甚至还后退了。那是我父亲一手创建的,如果我父亲还在,许氏如今一定会成为商业帝国,也不会被盛氏迎头赶上,如今只能靠依附盛氏才能存活。”
“所以你总觉得自己身上肩负了一份责任,你不单单想夺回许氏,你还想看看许氏在你的领导下能够走多远,我说的对吗?”邰子谦说道。
我点了点头,我望着山顶,指着山顶那一座白色的亭子说:“你看,山顶就在那儿,可是你不付出努力,你不一心一意向上走,你要是走马观花,左看右看,分散精力,你根本就不能爬到顶端。而且等你到了顶端,上面还有更高更远的山峰,你不单单要向上攀登,你还得防止自己登高跌重……你说,当你的目光在那个山顶时,这路旁的彩灯再炫丽,你会停止在这里吗?”
“所以在你眼里,爱情就像是这彩灯,而那山顶的白亭,才是你的目的地?”邰子谦反问我道,随后又说,“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为什么难过呢?”
我心里突然就升腾起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有一个声音从我的心底一下蹦到了我的嘴边,我情不自禁地蹦出了一句:“因为我是真的爱他。”
邰子谦猛地怔了怔,他深情而哀伤地望着我:“多么希望,你这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我望着这炫丽的彩灯,悲戚地说:“爱这种东西即便是深藏在心里,还是还不自觉从嘴里跑出来。我无法规避,更无法逃脱,那是内心的东西。就像这彩灯,它虽然无法成为你的目标,但是它会一直亮在你的沿途。自古以来,能够逃脱情这个字眼的人,大概都成为圣人了吧?”
“他哪里让你如此迷恋?”邰子谦显然走神了,他并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可是不要紧,我也没有指望他能听懂,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地方能说出口来,就已经很好。
“他的一切,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让我迷恋,让我难以忘记,”我一边走一边说,“子谦,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在我心里已经扎下了那么深的位置。我越是推开他,我心里越是想念他。我越是装得淡漠,我心里便越觉得痛苦。从古到今,有几个女人不渴望爱情的滋润呢?我不是不想,我是不希望自己被爱情所牵绊。我觉得我和他,谁也做不到为对方妥协,我们更做不到纯粹。他有他的追求,我也有我的。”
“有人愿意为你妥协,只不过……你却看不到罢了。”邰子谦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然后说,“爱的感觉我何曾没有体会过呢?那种一眼万年的感觉,那种见到她第一眼就想守护她一生的感觉,那种为了她宁愿放弃自己的抱负甘愿为她做陪衬的感觉,我体会得太彻底了。舒贝,你不是真的爱他,或者说现阶段你更爱的是自己的野心与抱负。如果你真爱一个人,你会为他妥协,一切都愿意妥协。”
我没有心思去体会邰子谦话里的深意,我急急地为自己辩解,我说:“我曾经妥协过,我曾经也下定决定陪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度过难关,陪他一起站在巅峰,但是后来我意识到,我只不过是陪着而已,陪伴意味着我只不过是他的附庸,我在渐渐失去自我,渐渐失去自己对生活的掌控力。我害怕,我真的怕,怕自己的一切被人掌控,怕我渐渐丧失自我,怕我渐渐迷失在爱中,而忘记了一开始的方向。”
“爱,本来就意味着牺牲。听说过《圣经》里的一句话吗?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邰子谦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我爱一个人,我甘愿化为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她要走的路。我希望看到她快乐,我希望在她脸上看到最美的笑容。因为她快乐,我就会感到快乐。”
“子谦,你永远比我伟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山顶,我们走到了白色的亭子之中,我凑近望远镜,一眼便看到了浩瀚的宇宙。
书上说,心小的人只能看到眼前,心大的人才能一眼看到未来。
当我透过望远镜望见那辽阔的宇宙、那浩瀚的星河时,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渺小,突然发现原来这世界是那样大,那么漫无边际,无论你怎么走,你都走不到尽头,数不尽的人间路,数不完的千山与万水,但是我还是宁愿选择征程,宁愿赤脚走过千山与万水,用我的汗水与泪水让我的人生更宽广、更深远一些。
停留在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固然能够有安稳的幸福。可是,如果我向往的本就是山川与湖海,他的怀抱即便如同大海般深远、如山川一般博大,我依然不会满足。
“还是要走自己的路,还是要见更多的人,还是想闯一闯更大的世界,知道挑战很难,还是不服输地想去试一试。子谦,这就是我现在的全部想法。我想他,我爱他,但是这份爱,阻挡不了我去追逐更好的世界。”我从天文台上下来,躺在旁边绿油油的草地上,抬头看着那浩瀚的星空,对邰子谦掷地有声地说道。
可邰子谦却不知道突然触动了什么,他突然用力把我拥入怀中,我拼命挣扎,却一抬头,看到了他的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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