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门这家饭店,以烤鸭为特色,另有一道招牌甜品,软软糯糯,外表金黄,形如鸭梨,馅儿是桂花豆沙的,一口咬下去,又酥又脆又有一股清香,此刻,郎甜甜正埋头苦干,突然,她停下筷子,对着刚扔到一边的“鸭梨”的蒂思索,“妈妈,这是什么做的?”
郎甜甜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
她抬起头,发现爸爸和妈妈,正双双握着酒杯,绕着圆桌敬酒,坐在c位的姥爷和第一次见面就给她红包的卫姥姥,笑眯眯地看着爸爸妈妈,笑眯眯地不时站起和与他们年龄相仿的白发爷爷奶奶碰杯,郎甜甜见无人搭理她,小大人似的,端起盛满椰奶的玻璃杯,冲c位方向喊道:“姥爷,卫姥姥,我敬你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大人们一阵笑,陈抗美的战友一,在座极少数有头发,并梳大背头的老黄指着郎甜甜,“老陈,你这个外孙女行,和她妈一样能!”
陈抗美笑得雪白眉尾一颤一颤,此情此景,恍如隔世,身边有老伴,眼前有朋友、美酒和后代,一度,陆援朝去世后,他总是梦到在废弃水泥管前徘徊,从水泥管的这头往那头看,只有黑暗,他说给过小女儿听,小女儿沉默很久说,那不是黑暗,那是你心里的死亡。
最难的日子已经熬过来了,包括忽然倒下,差点半身不遂,陈抗美回应外孙女时,感慨万千,喝了点酒,有点微醺,他拉起卫秀梅白白软软的手,在众人面前秀恩爱,“诸位,今天还能见到我,全拜小卫所赐啊!真的,没有她,早就没有我喽!在这里,我宣布,卫秀梅是我的妻子!甜甜!”陈抗美把头扭向郎甜甜方向,鼓励式、命令式,“把姓去掉,喊姥姥!”
别说郎甜甜了,陈雨都被这鼓励式命令弄得一呆,老黄的妻子正拉着陈雨的手说羡慕,黄氏夫妻只有一独女,和陈雨年纪不相上下,还未婚配,“看你过得多好!”“欣欣过得自在!”陈雨为欣欣找补中。
“喊姥姥”,把陈雨拉进往事,拉回现实,她不再关心同龄单身女青年,救不知如何是好的甜甜于水火,“小朋友怎么开心就怎么喊!”“对对,小朋友嘛,有个过程,来,我敬二老一杯!”郎因的白酒杯又被满上,这次是他自己倒满的。
陈抗美讨了个没趣,卫秀梅倒是好涵养,当作没看见,没听见,郎甜甜坐下时,卫秀梅还主动给她布菜,她们之间隔着俩座位,卫秀梅把新上来的茴香馅儿饺子用转盘推向郎甜甜。
“谢谢卫姥姥!”郎甜甜懂事地说。
“甜甜爱吃饺子吗?”卫秀梅和众人没有一个熟的,和小朋友说话正好遮掩下尴尬。
“爱吃!”郎甜甜夹起一粒饺子,“我姥姥在的时候经常包,我妈妈不会包饺子,我姥姥不在了,我没有吃过一次现包的,全是速冻水饺!”
陈雨已经打完圈回来,这一晚上喝的酒,赶上过去三年的,这一晚上说的话,赶上最近一年的社交总额。她深知,以陈抗美的岁数、腿脚,就算不是只此一次,和老战友们在北京,再有类似聚会,也不会多。为了让老头高兴,陈抗美在席间,一再吹嘘她是高考状元,在电视台工作,获过什么奖,瞎安一堆头衔“首席制片人”“最佳记者”,她都没反驳。
倒是郎因如坐针毡,老丈人把他的家世一通显摆,如果那也算家世的话,还给他改了姓,“爱新觉罗”,“钮钴禄,钮钴禄!”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郎因一再辟谣;老丈人再炫耀他的工作,机关、稳定、县长级别,战友二,李伯伯马上摇起电话,说自己的女婿也在相关机关工作,说不定还认识郎因呢!郎因急忙拦下,理由是,这两年转岗了,一直在基层挂职,想必李伯伯的女婿也未必认识。一句话,藏自己的落魄,说瞎话,不是体面的郎因能干的事儿,他只能喝酒,只能不断去教服务员干这干那,加三轮菜了,众人感受到郎因的热情、实在、局气,李伯伯已然半醉,一时间忘了郎因姓啥,干脆称呼他“小钮钴禄”。
“是吗?”卫秀梅反问郎甜甜,“那卫姥姥给甜甜包一百个饺子,让你妈妈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好不好?”
“太好了!”郎甜甜拍起小巴掌,“你说真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最爱吃的是我姥姥包的西红柿鸡蛋馅儿的饺子,您会包吗?”
真是北京小朋友,这么小就言必称“您”,陈雨在一旁听着心里直乐,她隐约觉得,一再提亲姥姥,是郎甜甜对卫秀梅的冒犯,熟料,卫秀梅有着普通劳动者的朴实和真诚,“我试试呗!看看我能不能包的像你姥姥一样好吃!”
是“一样”,而不是比谁谁谁好。
陈雨脸微红,是酒意,千杯不醉的她,酒精挥发得快,皮肤是唯一挥发器。她深深感到卫秀梅的得体、稳重,“妈”叫不出口,敌意却不知不觉如酒意消散了。
原本,她没准备让二老在她的小家逗留,一是屋子小,她和郎因都在家工作,各据一方,二是,她给二老在家对面的酒店订好了房,尽显款待之意,她只打算,某日请两人来家里转一圈,现在陈雨正式邀请卫秀梅,“明晚,来家里,包饺子吧!”
“哎!”卫秀梅显得很高兴。
北京冬天的风刺骨。
站在饭店门口,老头们互相拥抱,依依不舍,“都是黄土埋了半截子的人啊!”“啥半截子,到脖子了!”他们说说笑笑,有人打车走,有人被子女接走,陈雨一大家子最后启程,路线当然是先送陈抗美新婚燕尔去酒店,郎因多年搞接待的经验终于用上,“我下午先去办的入住,这是房卡,几日游的景点已经安排好,明天早上九点车会来接你们出去玩,下午四点再送你们回来。”
陈雨打的是六座专车,扭头补充道,“你们明天回来先休息一下,晚上来家里。”
“哦?”陈抗美显得意外,他之前和陈雨沟通时,陈雨表现得极为抗拒卫秀梅去自己的小家。
“我和卫阿姨约好了,来家里包饺子,是吧?甜甜?你还等着吃现包的饺子呢!”陈雨刮了下邻座玩身上安全带的郎甜甜的鼻子。
“好的!好的!不过别把你卫阿姨累着了!”陈抗美秒懂事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门动,郎因回来了,他刚先下车去安顿的二老。今天限行,郎因从对面酒店走回来,人造皮毛领子上一片晶莹,下雪了。
他抖抖风雪夜归人的自然装点,脱下白色有暗花的羽绒手套拍打裤子,跺跺脚底的泥泞,嘀咕着,“这叫什么事儿!”
“我不跟你说了,郎因回来了,我问问他,爸和卫阿姨明天的安排。”陈雨挂断电话,蹬上毛拖鞋,走到客厅。
“什么这叫什么事儿?”陈雨接着郎因的话茬。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在家工作,给你跌份了?”郎因没好气,暖气足,他脱得只剩一件白t恤。
“此话怎讲?今天又哪句话说错了,惹得您老自尊心爆棚?”陈雨感到莫名其妙。
“你是不是没跟老爷子说,我从机关走的事?是不是滴水公司那一集,他们都不知道?你爸是不是就图我能装点门面,才愿意认我当女婿的?我都改姓了,姓爱新觉罗了!我他么的正经钮钴禄氏后人!”
陈雨深深瞅了郎因一眼,发现郎因睫毛上的晶莹没抖掉,她拿食指去掸,被郎因躲开,晶莹落下,居然是泪。
钮钴禄·因哭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你、你家人是不是从头到尾都没看得起过我?”
“你们在乎的是平台,不是我这个人!”
“我一晚上招待、花钱,鞍前马后,尽不尽心?”
“你别姓钮钴禄了,你叫车轱辘算了!说几句得了,还没完了!”陈雨听不得男人啰嗦,哪怕晶莹落下。
“你这个人最大的特点,不,缺点,就是没有妻性!”郎因把矛头转向陈雨。
“我不是没有妻性,你要的也不是妻性,你要的是母性!你有意见,你自己提,我爸喊爱新觉罗,你能更正,我爸说你在机关,你不能再次更正吗?我没有想瞒,是没逮着机会说,值得说吗?值得吗?都是过自己的日子,哪怕父母,也不能帮我们过日子了,说那么多,干嘛?你跟你爸妈说了吗?”陈雨一阵抢白。
“对,我要的就是母性,我当初看上你什么了?我当初觉得你能做好我的小妈妈,我就是这么脆弱,男人至死是少年,我错看你了!”郎因强词夺理。
“小妈妈”称呼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很久以前,陈雨甚至为该昵称窃笑过,含羞过,手边的事儿刚顺留些,不堪的回忆又隔着时空袭来,她以为那些伤痛早已过去,其实没有,她想起郎因和谈洁婷的聊天记录,冷笑一声,脱口而出,“去他妈的小妈妈,去找你的谈妈妈吧,你今天能在家待着,丢掉机关的工作,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你怎么不敢你爸妈、我爸提?敢做不敢当!别出门惹了事,全我兜着。”
郎因没领会陈雨愤怒的点,他天真的以为,回家就是回家了,陈雨接纳就是翻篇了,熟料只需一根火柴,就能点燃陈雨记忆的柴火,他的下一句更如一盆滚油浇在陈雨身上,“小谈也不是我的理想,我开始以为她是,后来发现是神经病,所以我才回到你身边啊!”
他企图拉陈雨的手,表忠心,被陈雨粗暴甩开,“你四十岁的人了,巨婴也该成熟了,你一辈子都在找妈,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今后,不会再有人给你兜底,我绝对不会!你也不要想着,我在这件事上安慰你,帮你开脱,帮你解释,你要么接受现实,要么改变现实,有人质疑,你不痛快,你自己去面对,郎因,你刚说我是不是瞧不起你,是,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你出轨,瞧不起你出轨兜不住了,还让原配去解决。”
陈雨说完,回房间,把门关了,郎因一路追着,对着紧闭的门,他扬起拳头想敲,思索片刻,像斗败的公鸡,颓然放下。
陈雨在暗夜里的思索,界限、能力有限,不当任何人的妈。他爹是全镇的儿子,全镇的爹。
陈雨躺在床上,耳边还回荡着郎因的话。
郎因总是这样,遇到问题就逃避,把责任推给别人。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包容他的一切,可以成为他的依靠。但现在,她发现自己错了。她不是他的“小妈妈”,也不想再为他兜底。
陈雨翻了个身,脑海中浮现出今晚饭桌上的情景。卫秀梅的得体、稳重,让她感到一丝温暖。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对卫秀梅有些误解。卫秀梅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种“后妈”,而是一个真诚、朴实的人。她对待郎甜甜的态度,也让她感到意外。
“或许,我真的应该过了自己那一关,试着接受她。”陈雨在心里默默想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陈雨没有回应,她知道是郎因。她不想再和他争吵,也不想再听他那些无力的辩解。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整理自己的思绪。
敲门声持续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陈雨听到郎因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有种解脱感。成长只能靠自己,成长是终生的。
陈雨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她打开微信,看到曾雯刚刚发来一条消息:“怎么样?今晚的聚会还顺利吗?”
陈雨苦笑了一下,回复道:“一言难尽。”
曾雯很快回复:“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陈雨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今晚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曾雯听完后,发来一条语音:“我觉得,你和郎因之间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们需要好好沟通,而不是一味地争吵。”
陈雨叹了口气,回复道:“我知道,但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当他的‘小妈妈’了。”
曾雯发来一个大笑落泪代表表情,既而是一条消息:“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雨看着手机屏幕,心里一片茫然。怎么办?交给时间。
她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入睡。但她的脑海里依然充斥着各种思绪,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陈雨睁开眼睛,仔细听了听,发现是郎甜甜的声音。
“妈妈,你睡了吗?”郎甜甜小声问道。
陈雨坐起身,打开床头灯,轻声回应:“还没呢,怎么了?”
郎甜甜最近开始独立睡觉,偶尔还会来找妈妈。
门被轻轻推开,郎甜甜探出头来,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妈妈,我有点害怕,能和你一起睡吗?”
陈雨心里一软,手已伸出:“来吧。”
郎甜甜爬上床,钻进被窝,紧紧抱住陈雨。陈雨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郎甜甜摇了摇头,小声说道:“我听到你和爸爸吵架了,我有点害怕。”
陈雨心里一紧,感到一阵愧疚。她没想到,自己和郎因的争吵,竟然让女儿感到不安。她轻轻抚摸着郎甜甜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爸爸妈妈只是有点小矛盾,很快就会好的。”
郎甜甜抬起头,看着陈雨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妈妈,你不要和爸爸分开,好不好?”
陈雨愣了一下,女儿是敏感的。她轻轻吻了吻郎甜甜的额头,柔声说道:“甜甜,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爱你。”
郎甜甜搂陈雨更紧了,她靠在陈雨的怀里,渐渐睡着了。陈雨凝视着女儿熟睡的脸,她享受着脑海中一片空白的寂静感。
见甜甜闯进陈雨房间,郎因紧随其后,但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陈雨的房门外,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他听着房间里传来的母女俩的轻声对话,心里五味杂陈。刚才的争吵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他知道自己又一次把事情搞砸了。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或者说,他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转身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陈雨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进他的心里。她说得对,他确实一直在逃避,一直在找“妈妈”,而不是一个平等的伴侣。他依赖陈雨,依赖她的包容和坚强,却从未真正想过,她也有自己的脆弱和疲惫。
“我到底在干什么?”郎因在心里质问自己。
他想起今晚饭桌上的情景,想起陈抗美对他的“吹捧”,想起战友们对他的“恭维”,心里一阵烦躁。他知道,陈雨一直在为他遮掩,为他圆场。她从未在家人面前揭穿他的失败,甚至在他失业后,依然默默支持他。可他呢?他却因为自尊心作祟,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我真是个混蛋。”郎因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北京的冬夜冷得刺骨,可他的心却比这天气还要冷。他想起自己曾经在机关里的风光,想起那些年跟陈雨回老家,面对她的亲戚们所谓的“县长级别”虚名的赞扬,心里一阵苦涩。他知道,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在家工作的普通人,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失败者。
可他真的甘心吗?他真的愿意就这样一直躲在陈雨的庇护下,做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巨婴”吗?
郎因胸中涌起一股冲动。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不想再让陈雨失望,不想再让女儿看到父母争吵的样子。他必须改变,必须面对现实,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他转身走回陈雨的房门口,轻轻敲敲门,低声说道:“陈雨,我们能谈谈吗?”
房间里一片寂静,陈雨没有回应。郎因知道,她还在生气,或者说,她已经对他失望透顶。可他不想放弃,他必须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
“我知道我刚才说错话了,我不该那样对你。”郎因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依赖你。可我不想再这样了。我想改变,我想成为一个纯爷们,做一个能让你和甜甜依靠的人。”
房间里依然没有回应,但郎因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知道,陈雨在听。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了,我知道我不配做你的丈夫,做甜甜的爸爸。可我不想失去你们。”郎因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不想再找‘妈妈’了。”
他说完这些话,心感到一阵轻松。他知道,这些话他早就该说了,可他却一直不敢面对。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不管陈雨是否原谅他,他都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房间里依然没有回应,但郎因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陈雨站在门后,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你说完了?”陈雨轻声问道。
郎因点了点头,眼里带着一丝期待:“我说完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但我想改变。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陈雨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争取的。做比说重要。”
说完,她把门关了。
郎因确定陈雨不会再理他,转身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默默规划着未来的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关于“小妈妈”的往事。
回忆让他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心理活动则是羞愧。
往事一——
刚结婚不久,郎因还是个机关里的小科员,工作不忙,但生活能力几乎为零。某天晚上,陈雨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郎因瘫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面前摆着一堆零食包装袋。
“你怎么还没吃饭?”陈雨无奈地问。郎因抬起头,一脸委屈:“小妈妈,我饿了!我不会做饭,等你回来呢。”陈雨又好气又好笑,只能放下包,走进厨房给他煮了一碗面。郎因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忘夸赞:“小妈妈煮的面就是好吃!”陈雨瞪了他一眼:“我是你老婆,不是你妈!”郎因笑嘻嘻地回应:“可你比我妈还贴心啊!”
往事二——
蜜月时,郎因和陈雨一起看恐怖片。电影刚放到一半,郎因就吓得缩在沙发上,紧紧抱住陈雨的胳膊:“小妈妈,我害怕!”陈雨哭笑不得:“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怎么现在怂了?”郎因一脸委屈:“电影里的鬼太吓人了!小妈妈,你保护我!”
陈雨无奈地拍了拍他的头:“好,好,我保护你。”结果,电影结束后,郎因还一直抱着陈雨的胳膊不放,直到陈雨答应紧紧搂着他睡,他才心满意足地松开手。
往事三——
那时,还没有甜甜。一日,夜深,陈雨加班还没回家。郎因在家越等越气,越气越等,发了无数条消息,条条都是以“小妈妈”开头,条条没回应。
等到更深人静,陈雨带着满身疲惫回来了。她打开灯,看到客厅坐着气鼓鼓的朗因,不禁诧异。“你怎么坐在这,你为什么不去睡觉?”陈雨问。郎因则怒像胆边生,拖着陈雨胳膊往外拽,“干嘛?干嘛?”陈雨莫名其妙。“你说,你说,你去哪了?”朗因咆哮。陈雨如何解释,郎因都不听,他不是不知道陈雨在忙正事,偏偏装作不知道,他把陈雨往门外一推,“既然这么晚回来,你心里就没这个家,你心里只有工作,你走吧!”而后,他将门反锁,愣是不让陈雨进门,他想给陈雨一个教训,不把他摆在第一位,就要接受他的抱怨及报复,谁知,半小时后,他打开门,等陈雨向他道歉,“小妈妈”居然消失了。
第二天,他醒过来,稍稍有些后悔。他去陈雨单位接她下班。自然是百般哀求。这时,他才知道,或者说,想起来,推陈雨出门的那一刻,已过零点,新的一天,是陈雨的生日。而生日,以陈雨在大街上流浪为开端。
不记得当初他是怎么跪舔撒娇赌咒发誓,让陈雨原谅他的,此刻,郎因甩了自己一耳光,“我真是混蛋!”
往事四——
他在机关里升职为领导。外人面前,他在工作上,成熟稳重,处理问题,有条不紊,下属不止一次表示,他是个值得信赖的领导。每次组织大型培训活动时,他总是雷厉风行,事无巨细地安排好每一个环节。从课程设计到后勤保障,他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小魏曾经说过:“有郎处在,只要执行就行了,根本不用操心!”
在培训现场,郎因总是西装革履,精神抖擞。他能握着麦克风,在台上侃侃而谈,毫不慌张,讲政策、讲管理,甚至还会亲自示范如何高效沟通。学员们都说:“郎处的课特别实用,听完就能用上。”
可谁能想到,只要有陈雨,他就能秒变巨婴。他曾让陈雨穿越全城给他送U盘,还曾让陈雨熬夜为他校对材料,他在单位的宿舍从软装到打扫全部陈雨搞定,而这一切,他只消喊声“小妈妈”,一键生成。
反差如此之大,郎因想来羞惭。前年,他发着高烧还坚持主持了一场重要的培训会议。会议结束后,同事们劝他去医院,他却摆摆手说:“没事,小感冒而已,扛一扛就过去了。”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在外面硬扛的男人,回到家却因为一点小感冒就哼哼唧唧。他到家就倒下,瘫成一堆泥,他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裹在被子,扭动地像一条胖硕的蛆,只等陈雨来关爱,他好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喊声:“小妈妈,我感冒了,我今天还带病工作了,我好难受啊!”
是什么时候陈雨不再惯着他了?
是什么时候陈雨不再爱他了?
和谈洁婷那些事,会不会也是一种撒娇、抱怨和报复?
撒娇想挽回你对我的关爱,抱怨你对我的变化,报复你渐渐对我的关注力转移?
郎因哀嚎一声,捧住脸,他好怀念那个言听计从、百依百顺、居高临下、温柔似水、万能的“小妈妈”!可现在,他终于意识到,陈雨不是他的“小妈妈”,她是他的妻子,是平辈,是平等的,是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