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雁南也一仰头,喝了一杯闷酒,心里一阵悸痛。
她与郑逸南如今这种僵持的局面,何尝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她自己不也是倍受折磨。
爱不能,求不得,日日相望不敢相厮守。
她好似在随洪流而下,前方是万丈悬崖。
郑逸南在岸边追赶,拼尽一切努力想要救她。
她又何尝不想伸出手去,让他拉她上岸。
可是她怕会将他也拖入湍急的洪流,与她一同掉下悬崖。
叶亭枫劝过,说她这种想法是消极的,她不必如此悲观。
然而她就是克服不了。
有多深爱他,就有多怕自己会拖累到他。
“姐夫那天眼圈都红了,他说王远洋追求你那么多年还没死心,可见对你也是势在必得。”
“他说那个人心机太重,他都难以应付,更别说像你这么单纯的人了。”
“姐夫说,他觉得这次他可能把你拉不回来了。”
“还说你没告诉他!”方雁南郁气又起。
想起这几天她坐着王远洋的车回来,郑逸南望着她时,那悲伤又绝望的眼神,心里一阵阵抽着痛。
方雁南在一瞬间生出一个念头,或许只要她嫁给方远洋,她和郑逸南从此就都解脱了。
“我哪知道姐夫是打哪知道王远洋的,反正我没说过,你爱信不信!”
顾子期被气得把头别向一边,不想再理方雁南。
“你女朋友为什么要跟你分手。”方雁南换了个话题。
顾子期还是挺好哄的,方雁南伸手在他头上摸了摸,没一会他就顺过气来了。
又挺委屈的:“她比我大十岁,她说再过十年她都老了,而我却风华正茂。我现在是少不经事,才会被她吸引,觉得她哪哪都好。”
“等以后我视野开阔,见的世面多了,就会开始觉得她哪哪都不好。”
方雁南听完,也有些不太看好。
要是搁在平时,她可能直接就说了,“我觉得人家考虑得没错,看问题比你成熟多了。”
但今天顾子期的心情实在是太糟糕,她就把话说得委婉了那么一些。
“你们俩的年龄......会不会相差太多了?”
“那还不都是因为你!”
顾子期痛苦地看着方雁南,把她手里的酒杯抢过去,一口干了。
沉默片刻,他垂着头,语气哀伤地说道:“我从小是被你照顾长大的,已经习惯了有个姐姐管着我,姐弟恋这种爱情模式,早就根植在我心里了,你让我怎么改嘛?”
“我就是喜欢她的强势,喜欢她处处管着我嘛。”
“......”归根结底,原因居然出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方雁南觉得,她挺能体会顾子期的感受。
爱情哪有什么固定的模式,必须得男人比女人大,或者两人相差不超过多少岁才算正常?
只是她自己一时间落入俗套罢了。
有些女孩子有恋父情节,嫁给一个大叔,不也能过得挺幸福的吗?
只要两个人能用心经营感情,顾子期和那个女人也未必就一定不合适。
“你刚才的这些真实想法,都跟她说了没有?”
顾子期酒意上了头,眼神带着几分醉意,好像听了个非常可笑的笑话,可笑到让他觉得不可理喻,并且非常愤懑。
“姐夫跟你说了那么多表白的话,你信了吗?”
*
一进门,左手是餐厅厨房,右手是宽敞明亮的客厅,两间卧室一南一北,卫生间在两间卧室的中间,布局一般的毛胚房,建筑面积八十六平方米。
但小区环境还不错,有一片休闲纳凉的小树林。
车经过时,方雁南看到不少老人坐在树林里聊天,打牌。
出小区不远,有一条人工景观河,河边绿树成荫,沿河有一条步道。
小区周边配套设施齐全,商场、菜市场、电影院、医院,全都在一公里范围内。
再稍微走远一点,还有一个公园,里面有可以钓鱼的收费鱼塘。
王远洋最后带方雁南看的房,她挺满意的。
“这套房子多少钱?”
“一平方一千一左右吧,砖混结构,比框架结构的便宜些。”
方雁南愣住了,好一会才回神来。
“和之前看的复式楼,价格差距这么小?”
“造房子的成本都差不多嘛。你想,同一块地,楼下的底商一平卖几万,楼上的住宅一平才卖个几千,难道我们造商铺的时候,是用牛奶和水泥,里面再打几个鸡蛋?”
“噗!”方雁南被王远洋不着边的比喻给逗得笑出声来。
“可是不同的地段,你们拿地皮的价格也不一样啊。”
王远洋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侧身望着方雁南。
他们二人相差不过两岁,前十多年,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分开之后境遇却完全不同。
他看到了太多的社会阴暗面,深感所谓的公平、公正,只是书本里的唯美语汇。
而她,或许也经历了一些世事,却依旧目光清澈如水,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
王远洋一时情难自禁,抬手在方雁南的鼻尖上轻刮了一下。
“你操心得太多了。若是让我建议,你不如买那套复式楼,一步到位。这套太小了点,等有了孩子,再把顾老师接过来,就住不下下。”
方雁南因王远洋的小动作,怔住了神。
这个小动作她太熟悉了。
郑逸南以前也喜欢这样轻刮她的鼻尖。
每次都让她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孩子,被他很宠很宠的孩子。
无论她犯了怎样的错,他都会给她无限的包容。
哪怕前路再崎岖,他都会劈荆斩棘地陪她走下去。
方雁南突然就分出个远亲近疏来。
郑逸南是长在她心里那个万丈光芒的男人。
没有用的,她骗不了自己,也逃不掉的。
她的心一直就放在郑逸南那里,不曾收回,也容不下别的男人再进入。
“招娣?”王远洋喊了一声,语气难掩伤感。
“哦,我不住在这。”方雁南回过神来。
“是打算给我爸买的。等他老了做不动家务,再请个保姆,两间卧室足够了。”
“你自己决定吧。你这个人挺犟的,别人很难劝得动你。”
“我再和我弟商量一下吧。”
“随你,走,先一起去吃午饭去。”
王远洋的状态突然变得很消沉,显得心绪不宁。
在方雁南的印象里,王远洋什么时候都是活力充沛,积极又开朗的。
除了小时候被她骂,并打得头破血流的那回,这是她第二次在王远洋的脸上看到非常痛苦的表情。
方雁南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拒绝了他。
“不了,我今天出来的早,货都没来得及发。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没什么事,我送你吧。”
王远洋的语气里没有惯常的强势,而是近乎请求,让方雁南不忍连这个要求都再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