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雁南语气凉凉:“他活该呗!”
“不不不!”叶亭枫爽朗地笑:“是因为佛祖脾气不太好,发火了。”
方雁南愣了一下,立刻就get到了叶亭枫的点,也笑了起来。
“连佛祖都有忍不住发火的时候,做为凡人的我们,又何必苛责自己做一个性格完美的人?只是我们不能因为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的人,就放弃追求更好的自己。”
“我们也难免会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承受额外的挫折困苦,不一定非得选择原谅或者宽容,能坚持做自己,不放弃追求就好。毕竟生命是自己的,不该用来为别人给你造成的伤害买单。”
“你是在担心我会自杀吗?”
方雁南的直言不讳,令叶亭枫有些意外。
叶亭枫调整气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沉稳,更具穿透力。
“雁南,我相信你,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给你放首轻音乐吧。”
叶亭枫放了一首钢琴曲《镜中之镜》,但却和方雁南以前听过的版本不太一样,除了舒缓的钢琴和大提琴声,还有蛐蛐的鸣唱,清泉叮咚。
闭上眼,似乎还能听到天上的星星在闪耀的声音。
“心情好些了吗?”叶亭枫柔声问道。
“嗯。”
“我把这首曲子发给你了,以后心情不好时,就听一听。”
“嗯,谢谢你。”
方雁南的语气平平淡淡,仍是心绪不佳,带着些敷衍的味道。
“雁南,现在一边听音乐,一边放松心情,专心听我说话。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勇敢、善良、自信并且乐观积极,很多人都爱你,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好。记住我说的话了吗?告诉我,你记住了。”
方雁南顺从应声:“我记住了。”
“好了,去睡觉吧,一觉睡醒,你会发现你的生活很棒!”
“嗯!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方雁南把那首曲子又听了一遍,内心一片清凉,如夜空般静谧。
等方雁南回到堂屋里时,老人已经回里屋去睡下了。
顾子期给她准备好了刷牙洗脸的温水。
方雁南刚洗完把毛巾挂好,顾子期又从厨房端了盆热水出来,把她按在凳子上,脱去鞋袜,给她泡脚,用手按摩着她脚底的穴位。
但他明显动作拙生,弄得方雁南有点痒,更有些别扭。
从前,都是她给顾子期洗澡洗脚,这趟回来,却处处都受他的照顾,角色的互换令她十分不适应。
少年的表情认真极了,让方雁南突然想逗逗他,抬起闲着的那只脚,要去点他的鼻尖。
顾子期将她的脚抓住,按回盆子里,吸了一下鼻子,冷不丁问道:“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那语气,还挺委屈的。
方雁南哂笑:“你管我?”
顾子期显然不满,大拇指用力在方雁南的脚心按了几下:“管不了你,我还治不了你?”
“嘶!”
方雁南吃痛,抬手在顾子期头上拍了一下:“你长本事了!”
顾子期憋了气,捞过搁在旁边凳子上的新手巾,扔到方雁南的怀里:“自己擦去!”起身进了左侧的里屋。
方雁南擦干脚,穿了拖鞋也跟了进去。
这间小屋跟她离开之前,没太大变化。
一左一右两张床,靠窗是顾子期的,右边靠墙是她的,屋里靠墙立着一个破旧的五斗橱。
只是屋里新添了一个炉子,火烧得很旺,应该没买几天,烟筒还是白亮的。
两张床之间拉了一根铁丝,上面挂着一块布帘。
夹帘子的夹子还是以前的那些,锈迹斑斑。
但那块布是新买的,折叠的痕迹还都在。
“你哪来的闲钱,弄这些东西?”
方雁南把帘子拉上,脱下来的衣服挂在帘子上。
拉开被子,里面滚出来一个热水袋,也是新的,散发着胶味儿。
“我带家教赚的。”
顾子期的衣物,也陆续挂到帘子上。
“开学后把家教辞了,专心学习,赚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我不是小孩了,我都二十一了,现在也是个男人!”
“所以不用再听我的话了,是吗?”方雁南抬高了音量。
顾子期闷不作声,双手枕在脑后,心绪起伏。
家里穷,供一个人上大学都成问题,但应该上大学的是她才对。
她从小学习就比他好,回回都是全年级第一名,不像他,只能勉强挤进前十。
初中毕业后,母亲就让她退学,她宁死都不肯。
他也求母亲,这才同意她上了高中。
高一那年暑假,母亲逼她回来嫁人。
闹得最狠的那天,他和父亲都被母亲赶了出去,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些什么。
他回去后,看到她目光呆滞地躺在床上,脖颈处有青紫的掐痕。
他抱着她哭,用力摇晃她。
但她表情麻木,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让她别发愁,他有办法让她上学,说完就跑出家去。
两天后,她和徐曼丽把跪在市肿瘤医院门口要卖肾的他拖回了家。
母亲这才又妥协,让她上了高二,但再没给过她一分钱生活费。
那年暑假,方雁南带着他去镇上吃馄饨,之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那天,母亲很晚才回来,一进屋就摔摔打打,和父亲大吵了一架,声嘶力竭地哭到半夜。
他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方雁南回家,又一直等到放暑假,她还是没有回来。
他天天坐在门口等,母亲把他拽回屋,冷冰冰地说,她死了,回不来了。
他不信,哭着奔出去,要走路去市里找她。
母亲硬把他拖回来,按到床上狠狠打了一顿,边打他边哭骂。
大约过了一年半,他收到一张寄给他的汇款单,金额五十元,署名方雁南,但他认得出来,那是她的笔迹。
后来每个月他都能收到一张汇款单,有时三十,有时五十,有时一百。
母亲只在收到第一张汇款单的那天,又哭了一次,再后来,就只听到她的骂骂咧咧。
他去市里上高一的那年,有一天刚从学校外面回教室不久,同学交给他一个纸箱,里面有一套衣服,一部手机,还有一沓学校食堂的饭票。
箱子上用透明胶贴了张纸条,拿记号笔写着他的名字,一看那字,就知道是她写的。
同学说,是校门口一个姐姐交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