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南,谢谢你,让我尝到了爱情的味道。”
郑逸南的眼皮跳了一下,怎么看着像是分手感言。
“然而我却是懦弱的,总是不敢相信,我也可以拥有如此完美的爱情。”
“我的自卑与敏感,不仅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到了你,如今更是因为我的自私与任性妄为,害得你家庭失和。”
“这让我没有勇气再靠近你,我怕会给你带去更多的伤害。”
郑逸南把手机锁屏,放到桌上,不敢再接着往下看。
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他只是想延迟一会宣判结果的时间。
郑逸南以极慢的速度喝着咖啡,目不转睛地望着挂在桌边墙上的画。
画面里,有位白衣红裙的伊人,宛在水中央。
当咖啡杯见底,最后一口“爱情的味道”也被吞下之后,郑逸南才重新拿起手机。
他跳过了那条长微信中间的一大段内容,直接滑到最后一屏。
“每一次都是让你等我,可是这一次,我想把主动权交给你。”
“如果你还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不完美的我,愿意让我们的爱情在七十年后依然光芒四射,请让我等你一次,在我们初相遇的地方。”
郑逸南放下手机,用手在脸上搓了一把,好似才发现林老板仍在他对面坐着,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扣了几下,微皱着眉不满道:“你今天很闲吗?”
*
方雁南发完微信,就搭了一辆出租车。
在距离漫时光咖啡馆还有一个路口时,她提前下了车。
方雁南正慢慢往前走着,被她紧紧攥了一路,如窒息了般安静的手机,终于响了一声。
方雁南有点被惊吓到似的,脚步零乱了一下,一颗心在胸腔里突突直跳。
她大力吸了一口气,才将手机举至面前。
郑逸南:“抱歉!南南,这一次,我好像无法满足你的愿望。”
人的大脑具有很神奇的自我保护机制,当所面临的痛苦,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最高域值时,先一步到来的会是麻木,其后才是被缓慢释放的痛苦。
方雁南怔忡地站在距离漫时光咖啡馆不足十米的地方,视线被泪水模糊成黑白万花筒,所有一切都在她的眼前变得支离破碎。
方雁南还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在一片支离破碎中,手机又收到的一张照片,夹缝求生般执拗地挤进她的视线。
照片中的郑逸南,正坐在咖啡馆里,唇角高高向上弯起,笑得......坏透了。
“郑三岁!你个促狭鬼!”方雁南糊着满脸的眼泪,冲手机屏做了个鬼脸。
刚做完心理咨询,方雁南的心情好极了!
*
被郑逸南嫌弃为多余的人,刚转身走了两步,又被他招至桌边:“林老板,还得再借你的虹吸壶一用。”
林老板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之前,把刚才收到的不满眼神物归原主。
他正往吧台那边走去,一道熟悉的身影与他擦肩而过,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向郑逸南走去。
随即,一个清柔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你好!请问是郑老师吗?我是方雁南,有人喊我来相亲。”
林老板:“......”
郑逸南憋着笑,看着站在他面前,一脸娇羞态的方雁南。
他缓缓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我是郑逸南,方小姐,你好!请坐。”
两人面对面地坐下来,相视无语,都在回忆着初相遇时,他们的下一句对白是什么。
哪哪都有不识趣的人,比如现在——
林老板端着咖啡器具,走过来放在桌上,板着一张在商言商的严肃脸。
“瑰夏咖啡很贵的,一天几杯,我可请不起,请问你们二位谁买单?”
“他!”
“她!”
二人同时指向对方。
林老板:“......”
方雁南撅起嘴:“郑三岁!你好幼稚!”
郑三岁挑了下眉,振振有词道:“我是你小弟,你说了会罩着我。”
林老板:“......”
被林老板这么一打搅,想翻拍经典回忆的游戏没法再玩下去了。
两人大手牵小手,咖啡也不喝了,要换个不会被人打搅的地方,誓把幼稚进行到底。
临走前,他们十分默契的,一同冲林老板翻了个非常夸张的白眼,都是一副“再也不想和你玩了”的表情。
*
郑三岁和方四岁,漫步在咖啡馆门前的路上,那两条牵在一起的胳膊,像荡秋千似的前后晃荡着,似在向全世界炫耀,他们俩的感情有多要好。
各有各未愈合的隐痛,与安全感被拍碎的惶惶不安,却谁都不去触碰。
只要不断加糖,中药也会甜如蜜。
“附近有个公园,想不想去走走?”方雁南又撒了一把糖。
初见那日,郑逸南就是这么问她的。
“你去过吗?”郑逸南手上用了几分力,把方雁南往他身边拉。
方雁南正抬脚要踢路上的一颗小石子,被这么一拉,重心不稳,撞到郑逸南的身上。
她不高兴地歪头看一眼郑逸南,甩开他的手,返身把那颗小石子踢到路边去。
这才满意地追上来,把自己的手又塞回郑逸南的掌心里:“去过,把初吻留在那了。”
郑逸南笑得很不正经:“好巧,我也是,要不要去找找看?”
回忆像一只风筝,不知不觉中飞远了,此时被转动的线轴慢慢往回收,好像从天空中,带回一朵做的云。
两人沿着一年前走过的路,又走了一遍。
那两条像在荡秋千似的胳膊,前后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小。
回忆做成的,才是真的甜,戳破了二人蓄意营造出来的伪装,沉默便避无可避的袭来。
这一年又多两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在两人心上划下深重痕迹的事情,他们真的能若无其事的跨过去,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都不留,继续演绎美妙的新乐章吗?
牵着手又走了一会,郑逸南拉着方雁南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来。
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台打地鼠的游戏机。
两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用手机扫码给老板付了钱,一人拿起一个小锤,敲打钻出洞口吱吱叫的老鼠。
两人应该是经常玩,配合默契,一个人守左边的洞口,一个人守右边的洞口。
枫叶荻花秋瑟瑟,时不时就有一片落叶,被光阴拍打下来,跌在两人的身上。
郑逸南把西装脱下来,给方雁南披上,将她搂在怀里。
“南南,”更坚强一些的那个人,率先面对他们之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