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南把车在父母家门前停稳,下车时看到在前方几米处停了一辆奇怪的轿车。
车本身很普通,没有任何惹眼的地方。
但车后玻璃上拉了一道帘子,将里面的情形捂得严严实实,这就有些不寻常了。
郑逸南下车时,以他画家的敏锐目光,捕捉到那道帘子在微微晃动,有人从里面往他们这边窥视。
还未等郑逸南的眉峰完全蹙起,他又发现另一辆车缓缓停在他们后方。
车上坐了两个人。
等看清坐在副驾座上的男人,郑逸南心里的不安情绪达到了巅峰。
他陪方雁南买完衣服,从专卖店出来时,这个男人就站在路边打电话。
只不过,当时是背对着他,两人并未照面。
郑逸南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左耳耳廓缺了一块,留下子弹穿过的痕迹。
他当时心里还如浮影般掠过一个念头,这个男人命真大。
认出这个男人的瞬间,郑逸南几乎可以断定,这伙人是冲着他来的。
却又有一丝疑惑,为什么父亲在电话里,要他带上方雁南?
他扭头看了一眼方雁南。
她对二人已经被前后两辆车包围的形势全然不知情,目光清亮,平静中略带犹疑地望着他。
“你怕吗?”他问。
诺大的省城,敢跟踪他郑公子,还一路跟至他父亲的门前,这得是吃了多少豹子胆。
也可想而知,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有多严重。
方雁南不知道郑逸南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见他面色越来越沉,目光阴郁得像望不到底的漆黑隧洞。
说不清是被郑逸南吓到,还是后半程路上,自己担心的某件事在心里发了酵,方雁南竟有些心虚,目光不敢与他对上。
“先进去吧!”她先郑逸南一步,推开院门。
快走到房门前时,方雁南却突然转身,用力抱住郑逸南。
怕真如她所担心的,郑父听到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认为她这样的儿媳有辱门风,逼郑逸南与她分手。
郑逸南心里的忐忑,不比方雁南少,紧紧抱了抱小娘子,才有勇气打开家门。
进门后,他没有看到母亲和王阿姨,却见李俊承略显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父亲在一旁的竹椅上坐陪,面色阴沉。
“爸,妈呢?”
看到来访者,郑逸南反而有了底气,轻松地与父亲打招呼。
一个查缉毒案的,再怎么也查不到自己身上来。
“让王阿姨陪她散步去了。”
看到儿子泰然自若的样子,郑父面色缓和了几分。
知子莫若父,自己儿子是什么品性,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之前震怒,是因为李俊承的一句话。
“听说不少搞艺术创作的,会采用一些特殊方式激发灵感。”
他不护短,但也绝不允许谁沾污儿子的人品。
然而对方虽然不敢确定案件一定与郑逸南有关,却仍坚持“希望他能协助调查。”
而且提出要方雁南一并“接受调查。”
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相当明确。
哪里是来“请示”他,只不过是顾及他的身份,换了个问询的地点。
而且一字之差,也让郑父听出来了,他们的重点是落在方雁南的身上。
“李队,这么有闲情,周末了不回家陪父母?”
郑逸南面色不善,语气也不善。
莫名被人当作嫌疑犯跟踪,已经是奇耻大辱,何况还牵连到方雁南,不由得他不怒。
只是出于修养,加之情况未明,他暂且将怒气强压于心。
方雁南也认出了被称作“李队”的,正是前段时间,在火锅城的停车场叫住郑逸南的那个男人。
李俊承欠了欠身,目光如炬,聚着气向方雁南投来一瞥。
那目光冷森森的,带着极强的穿透力,让方雁南感到十分不自在,往郑逸南身后躲了躲。
“郑老师,是这样,我这有个案子,需要找你和方雁南了解一些情况,还希望二位能够配合。”李俊承用手挠了挠头。
郑逸南拉着方雁南在沙发上坐下后,先倒了两杯茶。
一杯端给方雁南,又不慌不忙地端起另一杯,悠哉喝着,不作任何表态。
李俊承知道,郑逸南这是在用气势压他呢。
他正思酌着该怎么打开话题,方雁南的手机响了一声。
室内的气氛几近凝固,方雁南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紧张得手机也不敢拿出来看。
“方小姐还是看看吧,万一真有重要的事耽误了呢?”
李俊承说得相当客气,但语气却别有深意。
他那双眼睛,更是像审犯人似的,紧盯着方雁南的一举一动,令郑逸南十分不悦。
“南南,把手机拿出来。”郑逸南柔声道。
他的声音沉稳,低缓,像一缕怕扰人清梦的风,轻轻地从方雁南耳边吹过,似在安慰她,不要怕,有我在。
方雁南听话地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交给郑逸南。
郑逸南打开微信,看是徐曼丽发的语音,调成扬声器模式后,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雁南,我马上就到了,赶紧帮我涮菜,饿死了!老男人把货带上了没有?老顾客催着要呢!”
李俊承原本松驰的坐姿,在听完信息后,双肩立刻绷紧了,看向方雁南的目光也更用力。
“方小姐约了朋友吗?”
“嗯,约了我闺蜜吃火锅。”
李俊承听到“火锅”二字,眼皮跳了一下。
“不是那家。”郑逸南沉声解释道。
“那你闺蜜说的‘老男人’是谁?”李俊承笑笑,语气随意得仿佛只是在闲聊天儿。
方雁南:“......”
“......是我!”郑逸南微微皱下眉头,没什么情绪地答道。
李俊承看了郑逸南一眼,继续向方雁南发问:“带什么货?”
“她是做手工皂的,她闺蜜帮她代卖。”
李俊承很不满郑逸南的接连抢答,撇了下嘴,又不好发作。
他迅速盘算了一番,还是得尽快换回主场才行,在郑家再这么耗下去,只能是磨洋工,郑逸南想保护方雁南的意图表现得太过露骨。
“方小姐和朋友约的是在哪里吃饭?我派人帮你把货送过去吧。”
“不用麻烦了,我......”
方雁南话未说完,就发觉氛诡异。
不仅郑逸南,连郑父都面露惊诧之色。
李俊承的这句话,等于是在说,方雁南已经失去人身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