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郑逸南并没有让方雁南羞赧太久,及时转移了话题。
“下午去给你买衣服吧。”
在卫生间里谈论领结婚证的事,未免太不正式了。
郑逸南想另找个契机,认认真真地和方雁南商量这件人生大事。
“明天去吧。”方雁南推托。
“明天要去装修公司,看设计图,签合同。”
“那后天去。”
“后天要回家陪爸妈吃饭。”
郑逸南的手指小鸡叨米似地,连着在方雁南的额头上点了几下:“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点不好,还是不愿意花我的钱。”
方雁南借口换衣服,推开郑逸南,回避他的视线。
她每个月都要给顾子期打钱,而自己却花郑逸南的钱,就算再怎么找理由,她也无法心安理得。
然而继续推托,又怕会伤了郑逸南的心。
她也想过,把顾子期的事告诉郑逸南。
但那是她的隐痛,那段在淤泥里苟且挣扎的过往,她没有勇气跟任何人说,连对徐曼丽都不曾多言。
*
郑逸南陪着方雁南,在一家品牌女装专卖店里转着看。
方雁南试穿的大部分衣服,郑逸南都说好看,买吧。
这倒并非敷衍。
方雁南虽然没有继承她母亲那绝佳的容貌,但身材娇小玲珑。
除了长期营养跟不上,略显发育不良,可她身上有种身在浮世心归净土的气质,穿什么都别有一番韵味。
方雁南选了一条领口有一圈半月形钩花的墨绿色针织裙,一双小羊皮软底白鞋,一件米黄色的羊绒大衣。
又挑了一件暖桔色的高领羊绒衫,领部是蓬松的针织钩花,搭配一条裤角带绣花的微喇牛仔裤。
有这两身体面的新衣服,够她穿到明天春天了。
郑逸南又看上一条针织裙,让方雁南试穿。
那裙子一身素白,唯腰间右侧用粗毛线以平面绣的针法,绣了一朵七色花。
方雁南看了一眼,也觉得很别致,试穿后让导购一并打包。
郑逸南去收银台买单时,方雁南给徐曼丽打了个电话,约她一同吃晚饭。
徐曼丽说店里刚来了个要做身体的顾客,可能得晚点才能关门。
又让她顺便再带些手工皂,店里的陈列品都卖完了。
郑逸南没想到买衣服会这么快结束,见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便开车载着方雁南去装修公司。
装修公司郑逸南已经去过几趟,之前确定的设计是以黑白色调为主的装修风格,简约雅致。
装修方案已基本定稿,就等签合同开工了。
但认识方雁南之后,这事就搁浅了。
现在既然交由小娘子当家,设计图自然得由她再审核一番。
方雁南看完觉得太冷清。
她把客厅墙壁改成淡黄色;主卧靠床的那面墙改成紫红色,其他三面墙改成玫红色。
又让设计师把小卧室改成一面墙青草绿,其余三面墙淡绿色;在卫生间安装花洒的位置,加一道七色马赛克的彩虹。
设计图被她这么一改,原来设计协调的整体风格全乱套了。
只剩下郑逸南的书房幸免于难,仍保留着之前的设计稿。
设计师瞠目结舌地连连摇头。
郑逸南坐在一旁温和地笑,鼓励方雁南自由发挥想像力。
这套房子,在一场订婚闹剧之后,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在。
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却因为方雁南的出现,让他的生命有了多姿多彩的颜色。
宠爱她,也愿意纵容她,连自己的人生都舍得交由她任意挥墨,何况只是一套房子的装修。
只要是她喜欢的,他又怎么会不喜欢?
当然,不包括她会喜欢上别的男人。
设计师生无可恋地坐在电脑前按方雁南的要求修改图纸,郑逸南接到一个电话。
挂断电话,他疑惑地微微蹙起眉。
“南南,我爸让我们俩一起回家一趟,而且是,立刻。”
*
被长辈叫回家,方雁南没觉得哪里不妥。
但郑逸南自打上车后,就毫不掩饰焦虑之情,将眉峰拧到了一起。
郑逸南一向内敛,遇事不慌不忙,方雁南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凝重的表情。
郑家虽然家教严苛,但也十分民主。
郑父非常希望郑逸南能按照他所期翼的轨道行走,但亦很尊重他的选择。
大事如此,小事亦如此。
包括每周必不可少的回家陪父母,也是郑逸南自己出于孝道。
郑家二老只会告诉他什么事不可为,从来不会要求他必须做什么。
因而像命令他立刻回家这种事,在他的记忆里从未发生过。
尤其是,一向情绪不显山露水的郑父,在电话里的语气,还透着难以抑制的震怒。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郑逸南握住方雁南的手。
难得地呈现出,他也有脆弱,需要人给予力量的时刻。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方雁南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惶恐起来。
想到对于她来说,最不能接受的事情,不过脑地脱口而出:“是不是你父母要逼你嫁给别人?”
这脑回路......
郑逸南在强压之下,都几乎失笑。
想到自己的焦虑影响到了方雁南,郑逸南出言调侃:“那我们就离家出走。”
又故作轻松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到时候,我就一无所有了,你得养我啊。”
“养养养!”方雁南领会到郑逸南的用意,十分配合。
“不过郑老师,你可以少吃一点吗?”
她放低了声线,语气娇柔软糯,带着讨好。
再配合上她崇拜的表情和痴迷状的眼神。
郑逸南的心,瞬间化在她的善解人意中。
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想说点什么,却语言匮乏。
原本该是他为她撑起一片天的,然而两个人在一起第一次面对风雨时,竟是她,用她的温软小手努力安抚他心里的褶皱,机智又诙谐地想要吹散他的紧张不安。
不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等待他们的会是多么糟糕的局面。
但郑逸南的心里徒生一股勇气,只要有他的小娘子在,没有什么是他不敢面对的。
方雁南也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最坏的一种,莫过于在她改名换姓之后,流言仍像荒漠里令人憎恶的鬣狗一样,撕咬着她不放,一路飘进了郑家的窗檐。
然而唯独没有想过的,就是郑父贪污腐败要被审察,因而郑逸南也受到牵连。
对于她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比郑逸南以后会不会移情别恋,更让她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