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夜离殇突然笑了出来,他看向雪洛道:“我这样说,小落应该不太懂吧!小落听说过人族的杂戏吗?有的是用动物来表演的,将它们捉来驯化,不听话就打鞭子饿几顿,训练对了就奖励般给点东西,驯化的时间长了,它们就会听话的按照吩咐钻火圈,跪在地上供人取乐。”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皇子身上,堪称耻辱的烙印,也实在是匪夷所思。
“夜皇难道就不管吗?那些人怎么敢如此放肆?”雪洛问道。
夜离殇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意味不明道:“这个谁知道呢?也许夜皇是故意的也说不准呢!”
养蛊养蛊,当然是得放到最糟糕,最穷凶极恶的环境下,才能养出最凶恶的蛊王来的。
更何况,历届的夜皇都是如此过来的,凭什么自己的下一辈就能活得轻松呢?
看着雪洛被震惊到,眼含同情却又似乎怕冒犯到他,极力掩饰,夜离殇笑着给雪洛添了杯酒,道:“不必如此看着我,那个时候,我其实还并不懂得这些。”
对于一个连生存温饱都无法满足的人而言,尊严二字实在奢侈。
“皇子需得成功活到十万岁才能拥有进入学堂的资格,在此之前,失去母妃的皇子无人教导,自然也不识字,更不懂得尊严二字应该如何书写!
那个时候,于我而言,那些需要跪在地上,靠着学一两声狗叫,就能得到一二果腹的糕点,这样的好事,那时我们这些小的都是抢着来的……”
毕竟,比起某些心底阴暗的人的鞭子,比起被毒打得去掉半条命,区区尊严扫地实在是来得太轻松了。
可是当时有人却不这么觉得。
“其实皇宫里也不全是恶人,我曾经有过一位奶娘,她也算是落樱苑的管事,手里管着几个小宫女。但她照顾的人多,我只是她照顾的众多皇子中的一个。
奶娘性子泼辣,脾气爆,好多小太监都不敢惹她,她对我们这些皇子也很凶,但她却从不克扣我们食物,只是,她也不许我们跪在地上向别人乞食。
那时候,我们很多人都不理解她,而我也是到了后来才明白……”
说到这里,夜离殇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尽数饮下,才又接着道:“皇宫之中关系盘根错节,奶娘管不了整个苑里的事,也阻止不了外面的人进来。而那些靠着落樱苑牟利的人,在见到夜皇不管后,胆子便越来越大。”
“神族生来便因天赋被分作了三六九等,高等天赋才可以修炼高阶法术,低等天赋的神却连修炼都是举步维艰,与下界的凡人也无甚差别,这时候,自然会有人不甘于此。
于是,剥夺他人的天赋,化他人的灵根神髓为己所用,便成了一些人突破自身极限的途径。”
而这世间,若论天赋,夜族皇室血脉无疑是极出众的,哪怕是再差的根骨,好歹也是皇族。
雪落听得不可思议:“如此悖逆天伦之事,夜皇竟也能允许?”
夜离殇只是笑笑:“夜皇又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他素来不过问落樱苑的事,底下人自然也猖狂。说来,当初还真有人靠着这般剥夺神髓灵根走到了夜皇面前,甚至还成了他的大将军。”
至于这人被发现后会如何,那就是后来的事了。
夜离殇接着道:“那个时候的我们,没有觐见夜皇的资格,甚至连自己的小院都无法踏出,”
而他们唯一能够出去的机会……却是……
在夜族皇室,不仅夜皇不拿他们当儿子,就连在那些母族高贵的兄弟眼中,他们也不过只是供他们取乐的牲畜玩物……
“你知道吗?我的命其实是奶娘救的,有一次那些换神髓的人也盯上了我,他们拿出了很多食物,让我跟他们走,是奶娘站了出来,不仅严厉地骂了我一顿,还泼辣地将那些人都赶走了。
但奶娘此举也得罪了那些人,于是,有人向我的兄弟进言,要举办一次狩猎会,而狩猎场上的猎物,就是奶娘和我在内的一些兄弟……”
“我们都被赶到了狩猎场上,那是我平生第一次直面死亡。嗖的一箭,一个兄弟就瞬间倒下……可那些人还在嫌如此不够有趣,于是,换成别的攻击方式,火箭,让人在慢火中被活活烧死……整整三个时辰,那人的惨叫呻吟一直没有停止;当然,也还有更轻松的,我记得有人当时一下就死了,全身化成了黑色的血水,可小落你知道吗?他当时的惨叫,我至今都还记得,时常会在梦里听见……还有……”
“别说了!”雪洛听不下去了。
夜离殇依言停下,又拿起酒瓶给自己倒酒,可这次才倒了小半杯,酒瓶便已经空了。
他晃了晃瓶子,将酒瓶丢在一边,又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瓶酒,给自己和雪洛都添上,才又开口:
“雪族三殿生来尊贵,光风霁月,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应该从未见过吧!今日一时兴起,竟拿此等低贱事污了雪殿之耳,实在不该。”
“夜兄又何必说此诛心之言,”雪洛将面前的酒尽饮而下,才放下杯子,看着夜离殇,认真道:“此等事,我确实亘古未闻。但我身为雪族王储,并不会被这些事吓到,我阻止你,只是想告诉你,不愿想起的事,不必刻意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忘记,放下,才是对自己真正的解脱。”
夜离殇给自己倒酒的动作顿了顿,垂眸片刻,才又重新恢复自然,给雪洛也添了杯酒,道:“雪殿说的简单,可真要谈放下,又谈何容易。”
“可是只有放下,人才能有活路。”
这话很有深意,雪洛却没细说,只是与夜离殇对视着,几息后,才又问道:“后来呢?夜兄是如何活下来的?”
“后来啊,”夜离殇这次倒是没再给自己倒酒,只是神情恍惚,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