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枭到达江城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小兵有些呆愣:“我们是开到军部还是顾府?”
顾枭眼下一片青黑,他已经好多天没睡好了,面庞冷硬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刘副官叹了口气:“去荷国大使馆。”
小兵有些犹疑,看到顾枭没有出声后才依言照做。
到了荷国大使馆外,顾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下了车。
荷国大使馆是一位荷国顶级设计师亲自设计的,走的欧式哥特风,在夜色中有种阴森森的神秘感。
在城墙上,挂着一具尸体。
在月色和昏暗的灯光中,顾枭看到那具尸体垂下的手腕内侧有一颗小痣。
时光仿佛回到了四五年前,喻倾成年那天。
他沉默地为她戴上玉镯,为自己拼尽全力还是买不起最好的镯头而偷偷伤神。
喻倾……
她什么都知道。
她伸出手,腕间有颗小痣。
色差明显,和她一样招人的紧。
“我可喜欢了。”
“在我眼里它就是最好的,我要戴着它一辈子,你以后买再多镯子我也不喜欢。”
少女灵动清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
顾枭甚至还能想起她收到礼物的时候脸上绽放的惊喜。
还有他看到她那颗腕间痣时心中的悸动。
还有……
在看到那颗痣被自己送的玉镯盖住的时候,心中翻腾的占有欲和满足感。
可惜、可惜。
年少时的他一心沉溺于自哀自怨,总恨自己没能给她更好的、最好的。
却忘了仔细珍惜那时候的清贫时的美。
所以一直到现在顾枭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喻倾惨不忍睹的尸体时,才恍然发现。
那些他曾经以为他已经忘记的、毅然抛弃的潦倒年少。
其实每一帧都被他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喻倾。
只因为有喻倾。
可是没有用了,他记得再清楚也没有用了。
因为他最想记住的人已经不在了。
因为他。
因为他没有签议和协议。
因为他没有坚定选择她。
心脏从最开始密密麻麻的酸,变成了铺天盖地的痛楚。
痛的让顾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他一身军装,面容肃穆,安静地看着喻倾的尸体,很久才恍惚地抬手。
“集合所有兵力,攻打荷国大使馆。”
又过了几秒,他才艰难地开口:“保护好她。”
刘峰一愣,蓦地红了眼眶。
那一晚,从沿海赶回来的顾系军队和江城内留守的军系一起,攻打荷国大使馆。
荷国即将投降,大使馆内的高官早撤离得差不多,剩下一些外强中干的部队,丝毫没有反抗的力量。
顾枭在硝烟过后,踩着军靴一步步登上城墙。
他轻轻抱起早已经尸身冰凉的喻倾,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喻倾的脸被划烂了,暴晒了几天,显得更加狰狞。
一身白色囚衣也被鲜血染红,晒干后成为诡异的紫红色。
顾枭却仿佛抱着稀世珍宝。
他安安静静地低头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像一座矗立的雕像,很久没有动作。
身侧的刘峰叹了口气,红着眼正想偏过头,就看到顾枭忽然低头,轻轻在喻倾的脸上吻了一下。
“我来带你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