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新朝得更立,万道皇命迅疾出。
刘行确定让岳飞去重组平定军、以殿前司都使正二品的职司去担任新辽州知州后,再提出来的一系列人事酌选上,马扩、曾炜杰和王命德三人几乎都没再提出太多的异议。
三人无异议,剩下的所谓六部尚书和叶梦得、王皋等人,在第二天的早朝上脸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接受了刘行向赵榛提交的地方官吏的一系列任命提议。
对于任命地方官员上,赵榛本来还想趁机插手、扶持几个亲信,以求日后可以对抗一下用心已是昭然若揭的刘行。
结果,他才反对了几句,就被马扩与盐铁司使苏权一起接连呛声,弄得很快他也只能拿出了刚刚用一块玉石打造出来的“便宜用玺”,在刘行那一份长长地任命诏书上盖上了大印。
赵榛这一盖印,当天在五台城里就掀起一阵喧嚣。
那喧嚣,主要来源于红巾军旧部和从太原城里被王禀放出来的人群。
一天之内,泽州知州、晋州知州则全部出自太原城里曾随王禀坚守城池的人群中,那两位知州都是举人出身。
隰慈并州、组成新的慈州,晋宁军并入石州,岢岚军并入岚州,宁化军并入忻州,威胜军被并入隆德府。以孙玉江为首的红巾军旧部将们,一天之内竟然出了六位知州、知府,让整个五台城为之沸腾。
当天傍晚时分。孙玉江在数万百姓夹道欢送中,率先带着五百亲兵离开五台城、才算是让整天的喧嚣暂时划上一个段落……
城内因为一日之内出了六个州府喧嚣才落下,赵榛还以为刘行新一轮的“僭权”可以告一个段落时。刘行却带着马扩、曾炜杰再次走进了“皇宫”。来到了他的面前。
“陛下,臣有一事,还需陛下您盖印准行。”一站到赵榛的面前,刘行马上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份文书。
由一个女侍卫转呈给赵榛后,刘行继续说道:“河东各州府,皆有曾降金、背弃祖宗的富人或官宦人家。臣请陛下准许新任地方官将那些背弃祖宗之人的田产、家产尽数充公。其田变为官田、其产变为官产。由地方官重新依照真实的当地人口,将官田以每人十五亩为本、发放给各地百姓。”
均田法。在大宋这个时代里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刘行想到的均田法,在来“皇宫”之前。连马扩听完后都被惊得出来一身冷汗。
赵榛在耳听着刘行的话同时,低头打开了那文书。快速看过之后,也是面露大惊之色、抬头看向了刘行。
“刘太傅,你这是想让地方官将各地所有富户、拥田超过百顷的官宦人家全都一次性梳洗一番吗!”望着刘行。赵榛吃惊地问道。
微微点头,刘行道:“不错,就是要将所有为富不仁的全部杀掉。他们都是土豪、都是劣绅,我这个计划的名头就想叫做‘斗地主、打土豪,收其产、分田地’。”
得到刘行确切的回答后,赵榛的惊讶神色变得更甚、他“豁”地站起身后,大声大叫:“你这样做是要动摇社稷根本呀!你知道吗?若是想要迅速稳定河东,你这样做等于是逼那些富户、曾投金人的官宦世家与朕为敌呀!”
“他们不与陛下为敌,我怎有口实将河东千年以来屡出不穷的压榨族群清洗干净。”见赵榛吃惊。刘行心底里却是暗笑,表面上不露声色、从容的答道。
惊色变疑色,赵榛闻言道:“清洗干净。那朕这朝廷的税收以后何来保障?你杀光了那些人,日后如何确保度支不受影响?”
地主、豪强,富商、官宦人家,是封建时代里真正稳固的税收来源。因为他们的财产集中,无论是哪一个朝代在征税的时候,都会量财取税、事半功倍。
如今刘行这个提议。直接要将那些人杀光。等于是说以后想要征税,新朝廷只能派出更多的税吏去向普通百姓挨家挨户征收。无疑将会让税收上陡增许多压力和变故。
赵榛因此惊疑,刘行自然早也心知肚明。
在他再次提出疑问后,刘行依然淡然地笑着答道:“各乡有议事、各县也有议事。这议事之法想要开展起来,指望那些土豪劣绅好一些、还是指望真正会一心跟随陛下寻常百姓更好呢?臣以为,土豪劣绅们都是擅于阴奉阳违的变色龙,寻常百姓只要陛下施以隆恩才会真心死命效忠于新朝。只要各级议事督导、协助有力,臣认为度支不但不会受到影响,相反会大大增加税收,使我朝迅速府库充盈起来。”
“不可能!”
赵榛听完这番话,马上摇头道:“指望那些寻常百姓使我朝府库充盈起来,朕不信、绝不相信。他们不想方设法逃脱赋税,那都算是新奇之事了。”
在历朝历代统治者的心底里,根深蒂固的有一种思想、那就是穷苦百姓们是习惯了逃避赋税的。
对于他这个所有统治者的惯性思维,刘行在内心底是不屑一顾的。原因呢,十分简单:为什么百姓要逃税呀?还不是朝廷的赋税不合理,太重了!
换是小爷,你朝廷把一年收入的十分之一甚至是五分之一都取走、让我无法富足地生活,我也会逃呀……
“议事之法,并行于保甲制。”一切早已想好,刘行在听到赵榛新的质疑后,马上说道:“保正若是不能确保税收,要那些保正还做什么?乡之议事,主责就是监督那些保正。两法并行,完全可以杜绝百姓逃脱赋税之事的发生。”
稍一停话,刘行脸上重新浮起笑容道:“更何况只要将那些为富不仁、首鼠两端的土豪劣绅杀光,寻常百姓家人人十五亩地。即便是我朝再行十之税一的重税,每个百姓每年都能剩下三十石粮食,还有必要再冒着杀头的危险逃税吗?”
赵榛听到此处,刚想开口接话,却被刘行挥着手制止。
制止住他之后,刘行继续说道:“还富于民、强国于根。更何况臣现在所行之法,根本不会在税收上让百姓再去受苦。二十取一的农田税,旱涝臣还准备王法正式确定出官仓必须赈济的新法来。此举既能杜绝土豪劣绅虚报、瞒报田地,借以避税。又能够最大程度上刺激百姓进行农耕,借以增加粮食产量、保证府库和国库的粮食收项。同时,一个人十五亩,更能让百姓们不再藏丁匿口。所以陛下无需担心,只管颁行便是。”
虚报、瞒报土地数目,这是几乎贯穿整个中国封建时代里,所有土豪劣绅们一直都在做的事。
这一点上,刘行从前在一些书籍上每每看到,都感觉有些不忿。如今总算有了足以惩治那些对国家为富不仁、对百姓也是为富不仁土豪劣绅们的机会,刘行自然马上便会拿出来对策去做。
土地被瞒报的事在各地屡见不鲜,赵榛也很清楚。土地被瞒报了,自然有很多田地里产出的粮食,那些富户们就不用再去交赋税,受影响的也自然就是各地府库、乃至于国库。
不过最让赵榛难以继续回绝的,还是刘行最后那段话。
“一个人十五亩,更能让百姓们不再藏丁匿口。”
按人头执行均田法,在这种情况下哪一个百姓家还会藏着丁壮人数瞒报呢?藏起来一口人,就少领十五亩地。赵榛相信,没有哪个百姓家会再做这样面对刘行这套新法时,变成了“愚蠢之极”的做法。
只要百姓不藏丁匿口,那么以后新朝征募兵丁的时候,自然就会多出很多可选择的精壮。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在民富的同时、真正让新朝再军力上有了一个稳固和坚强的保障……
虽然在杀土豪、均田地上,赵榛从心理上无法再抗拒刘行提出的这一套新法。但很快地,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侧头再望向刘行,赵榛道:“若是某个州府可分之田不足,你这新法还行得通吗?”
淡然一笑,刘行道:“陛下还是没看仔细,臣写得很是明白了。若农田不足,山林和补。山林不足,矿、水道都可以补。愿意种地的分田,愿意种果子、做桑蚕事的分山林,愿意采矿养鱼的分矿山和水道。总之就是耕者有其地、劳者有其产。若实在分可分了,那就官府出资、帮助无地也无产可分的百姓迁徙他处分田置业。”
“那如果民间的泼皮无赖,分到田地以后变卖了呢?”赵榛一个问题被解答,马上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来。
见他如此连连发问,刘行心底对这个十六岁的小皇帝又多增几分防备之心。
但防备归防备,刘行还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来:“凡官府分的田地,都是只归百姓租赁。如猎人谷一般,租期三十年至七十年。承租者不得买卖田产、老弱可以转租或佣人来种。凡是雇人种地的,税赋减免。但身强体健者胆敢好吃懒做者,一概充入教化营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