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办公椅上的年轻女人,头发一缕缕被挽起,原本遮挡在脸颊旁的长发也被审明经猝不及防捏在指尖。
发丝离开脸颊,紧随其来的是一股凉意。
女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随即手指捂上右脸。
“阿香,不要乱动,给你编的新发型,马上就好了。”
审明经语气十分温柔,还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阿香的头顶。
他敲了一下之后,阿香顿时不敢动了。
宽敞的落地窗倒映出年轻女人的模样身形……
尽管很模糊,但还是看得出来,右半边脸面目全非,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一般可怕。
她坐在椅子上,肚子挺得高高的,四肢却格外纤细,像极了一只怀孕的母蜘蛛,肚子大得不像话,其他地方都孱弱无比。
阿香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
审明经轻轻扯了一下她发根,温柔的语气如恶魔低喃,“刚才叮嘱过你,不要乱动,怎么就是不听呢?”
“先生,对不起。”阿香噤若寒蝉,连忙道歉。
审明经一手将她头扭过来,堪堪斜对着自己。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对不起?阿香,你对我这么重要,我怎么忍心怪你?”
阿香垂眸。
审明经又将她脑袋扶正,继续给她梳辫子。
整个氛围既压抑又病态,审明经始终轻言细语,但他却像冷血的怪物在故意学作人的模样,温柔得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个叫阿香的年轻女人,又是从幼年时就在审明经身边长大的,过于知道他的本性,所以更加在他面前不敢吱声。
好不容易编好了辫子,审明经走到办公椅前,居高临下的仔细端详了一下。
“看来我的手艺还不错,没有退步。”审明经兀自点评道。
“先生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站起来,让我抱一抱。”
阿香颤巍巍从办公椅上起身,想要主动环上审明经的腰间。
但她现在的孕肚已经有七八个月大,肚子挺得那么高,手臂伸出去几乎只能环绕住自己的肚子,又如何能抱审明经。
审明经眼神微暗。
将人强行往前一拉,然后死死禁锢在怀中。
阿香吓得几乎快哭出来,她很担心肚子里的孩子刚才受到撞击,有没有事?
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了。
审明经还是一直牢牢抱着她,挤压着她的肚子,好像想将这个碍眼的东西压扁。
“先生……我不能呼吸了……求求你……”
阿香断断续续的哀求着。
审明经这才松手。
阿香赶紧用手托住肚子,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惊魂未定。
却不知审明经在她在他下意识双手抱着肚子时,眼神已经越来越不善,有暴风骤雨逐渐在眼底聚集。
“这个孽种真是碍事,我都不能好好抱抱你了。”审明经语气轻慢,不满。
阿香猛的抬头,小心翼翼道:“先生,这是你的孩子。”
审明经见她紧张的态度,轻轻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柔宠溺。
“我当然知道这是我的孩子,既然是我的,我是不是也有处置他的权利?”
孩子什么的,实在是太讨厌了。
本来还想着只是一颗埋在肚子里的种子,看在阿香想留下它的份上,那就留下。
可现在他觉得越来越碍眼了!
阿香不该投注太多注意力,在这个孩子上。它还没出生,她就敢偶尔反驳他的话,替它争取权益,等它出生之后,她可能会越来越过分。
他家里那个死老头子,已经彻底垮台,再也没有跟他一争高下之力。
死老头子可能也知道,他这个当儿子的手段有多狠,所以在意识到不对时,就已经逃之夭夭了。
现在的善后工作,只剩下把死老头子抓回来。
审氏财团就完全落入他掌控中。
死老头子逃跑之前,把阿香这个新婚妻子丢下,还让人转告他一句话——
“他没有伤害阿香,是看在父子情分上。如果有朝一日,他不慎落入他手中,希望他也能念在父子情分,放过他一次。”
审明经觉得那死老头子真是脑子有病。
可能吗?
他可从来都不是个讲道理的合作伙伴,他利益至上,只有利益能让他不出尔反尔。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就算是亲生父亲,在他跟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过还是很谢谢,那个死老头子竟然在他的人去救阿香之前,就主动把她送了回来。
在把他抓回来,然后折磨死他之前,他会好好对他说声谢谢的。
毕竟谢谢这种东西,又不值钱。
“你不说话,是默认我可以处置它,对不对?”
阿香被刚才审明经的话,吓得脸色苍白,不敢说话。片刻后,审明经又问她。
尽管理智告诉她,以她对审明经的了解,在这个时候,她应该十分顺从的点头说是。
先生的占有欲很强,他的东西就只能是他的!他不希望属于他的东西,生出自己的意识,生出违背他的想法。他的东西,必须完完全全属于他,就连心都必须得是。
但母性让阿香下意识摇头。
因为她不敢去赌。
这个孩子她实在是太期待了,这世上已经没有她所在乎的亲人了,她就像被世界遗弃的人。
但肚子里的孩子不一样,她跟祂血脉相连,她能够感觉到祂调皮的胎动,感觉到跟祂心有灵犀,一想到即将有个婴儿降生,纯天然的就爱着祂的母亲,她就觉得无比满足。
她不敢说审明经可以处置祂。
真的不敢。
万一,在她点头之后,眼前这个男人十分温柔的告诉她——“既然她也默认他可以处理这个孩子,那就处理掉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会疯的!
先生的性格不可捉摸,最好不要自以为是的对他有百分之百的了解,否则只会输得一败涂地。
“先生,这也是我的孩子……”阿香声若蚊呐,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审明经脸上的笑容微滞片刻,温柔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阿香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危险。
她牙齿都在打颤,却还是选择开口。
“这也是……”
“啪——”一声清脆的响。
审明经在阿香右脸上甩下一巴掌后,活动了一下手腕,“是什么?”
“是……”
“啪——”又是清脆的巴掌声。
审明经继续问道:“是什么?”
“是……”
“啪——”一次比一次更响。
审明经的心情也一次比一次更差。
怎么就不知道闭嘴呢?
明明已经被驯服得差不多了,所有的反骨都被他抽了,这些年下来也已经学会什么叫绝对顺从。
为什么就是要在这件事上,忤逆他??
审明经是故意每次都打在阿香右脸颊上的。
因为她整张右半边脸,疤痕交错,毁得彻底。他知道这是她的耻辱,知道她很介意,所以才更要这样羞辱她。
不听话的人,是该受到惩罚的。
一连串的耳光打下来,阿香右边脸颊已经麻木,嘴角也隐隐渗血,尽管被毁容的右脸一片青紫乌黑交错,但此时还是看得出审明经打出来的巴掌印。
“再给你最后一次回答的机会,别再惹我生气了,可以吗?”审明经友好的问道。
阿香畏畏缩缩点头。
“你刚才说了什么?乖女孩,回答我。”审明经此时已经十分笃定,从阿香嘴里不会再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阿香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先生最想听的答案,是她刚才没说什么。
但,她不想这么说。
她的人生一直被当做傀儡,宠物,不配有思维的畜生。
可她马上要当妈妈了,她的孩子应该拥有一个勇敢的妈妈。只有她是人,她的孩子才会是人。
“我刚才说,这也是我的孩子。”阿香语气很坚定。
审明经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阴鸷,完全没想到阿香这次会这么固执。
实在是太不乖了!
就在他想一手掐住她脖子时,阿香不顾一切一头撞进他怀中,勉强用两条胳膊抱住他。
“先生,我知道我惹您很不高兴,但求求您,留下这个孩子。祂是你跟我的宝宝,我爱你,所以想生下跟你有关的宝宝……”
审明经神情阴晴不定:“你爱我?”
她要是爱他的话,他也不至于把她折腾成这样。
阿香啊,从小到大就很不乖。小时候就专注于学习,即使是他这个当少爷的从她面前经过,她也只是谨小慎微的打声招呼,不会像别人那样,试图博取他的关注。
而且她心很野,想做这样想做那样,想离开沈家,想离开k国,想去见见外面更大的世界,总觉得通过她自己的努力,能改变所谓的人生。
在他对她表现出兴趣之后,竟然还试图婉拒他,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他向来都是得不到的,就会选择毁掉。只要毁掉了,这世上就没有他审明经得不到的东西了。
他一直以来都能感觉得出来,阿香虽然被训狗一样,被他驯服得彻底。但她对他始终是畏惧,害怕,不得不讨好,唯独谈不上爱。
面对他的索取时,也永远是被动承受,一副畏畏缩缩的姿态,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是被迫的。
现在,她说爱他?
“是的,我爱你,先生。我知道我不配爱你,我既卑微又残缺,根本配不上先生。但我控制不住爱你的心,我知道先生以后会跟真正优秀的女孩子结婚,我不可能得到先生,但我希望我能留下跟先生有关的宝宝。”
阿香仰头望着审明经,满眼都是哀求和恋慕。
“求你了先生,你可怜可怜我,可以吗?”
“将刚才的话多说几遍,说到我满意为止。”审明经唇角微勾,心情愉悦。
他驯服阿香这只宠物已经太多年了,总感觉自己始终没有完全驯服她。
今天终于可以确定,已经彻底驯服了。
阿香眼里卑微的喜欢,不可能作假。
他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对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阿香局促地搓着衣角,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
正常人都会不好意思,毕竟那样卑微的表白,反反复复说出来,属实让人尴尬。
可惜,审明经不是正常人。
“说吧。还不开口,是因为刚才的话都是骗人的,自己没背下来吗?”
眼看着审明经有翻脸的趋势,阿香连忙开口。
审明经撇下她,将办公椅推回到桌后,继续埋头办事。
阿香眼巴巴看他。
“说了让你不要停,一直说到我满意为止。”审明经头也没抬。
阿香一遍又一遍,复述着刚才的话。
审明经根本没有注意到,原本充满恋慕的眼神,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已经逐渐变成了麻木。
没有女人会喜欢,彻底毁掉自己的人。
也没有女人会喜欢,时不时就折磨自己的人。
她恐惧先生,觉得他是个魔鬼,为了少受折磨,只能让自己变得温顺。
但她又不愿意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成为一只被人豢养的宠物。
她可以害怕这个男人,也可以因为畏惧而对他百般讨好,但至少她可以守住自己的心,不去爱上折磨自己的人。
她其实知道,审明经想从她嘴里听到什么,想让她有些什么表现……
只是之前一直守着自己仅剩的一分倔强。
今天,不能再守下去。
她必须彻底服软,像最忠诚的狗,依恋着自己的主人,才有可能保住肚子里的宝宝。
阿香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她的右腿本来就是瘸的,不能受力,站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摇摇晃晃,最终无力的跌倒在地。
审明经迅速从办公桌后起身。
“怎么了?连站都站不好了?”他神情闪过一丝慌张,看样子很关心阿香。
这样一个薄情的人,让他关心谁,着实不容易。
可能就连审明经自己也这么认为。
他关心阿香,简直是阿香的三生有幸。
阿香瘫坐在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先生,肚子……我肚子疼。”
审明经扫了一眼她腹部,心底又有一丝不耐。
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而已,怎么就这么麻烦?
站不稳,摔一跤,肚子都会疼,而且看阿香的脸色,还疼得不轻。
这样的累赘,留着干什么?
阿香一只手捂住腹部,见审明经神色莫名,于是勉力支撑着伸手去够他的脖子。
双手环住了审明经的脖子,虚弱地靠在他怀中。
“先生,求求你送我去医院……我肚子疼……”
“好。”审明经迅速叫了助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