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外的平安府,有一行人走出馆驿,没多久来到一条十字大道。领头之人选择了南下之路,继续前进。
这时队伍后面,有两骑飞驰而来,很快就追上来。前面一人高声喊道:“刘公子,请留步。”
这行人听到喊声,停了下来。刘长卿打马返回,发现来者正是柳七,愣了一下,问道:“你家公子?”
柳七回头指了一下,说道:“他在后面。”
“咦,他怎么不过来啊。”
“少爷说,相见不如不见。他怕气氛尴尬,就不过来了。”
接着,柳七从身后拿出一把宝剑,放在刘长卿的马背上,说道:“少爷说,这个留给长卿公子,做个念想。祝长卿公子一路顺风!”说完,柳七便跃马扬鞭,离开了。
刘长卿低头一看,正是那天寺庙里那把秋水剑。刘怀正打马过来,问道:“段铮来送你了。”“是的,阿爸。”
刘怀正递给儿子一壶老酒,骑着马慢慢往前走。刘长卿望向远处,只见段铮、柳七两人已变成两个黑点。他仰起头,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酒。
刘长卿突然觉得,这酒比他以往喝过的酒都要辣,辣得他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莞城,靖王府的后院里,一个八岁的男孩正在和一个十岁的少女斗剑。那少女突然间剑风一变,手中木剑连连抢攻。那男孩并不慌张,全神贯注,见招拆招。
远处,一个贵妇人凭栏远眺,笑看两人斗剑。妇人笑着笑着,突然忆起往昔,眼泪就流了下来,慌忙擦去脸上的泪痕。
这贵妇人正是赵兰。眼前斗剑的是她和段朴初所生的朱慈羽、朱慈嫣。
朱慈嫣见强攻无功,剑风一变,换了套太极剑与朱慈羽缠斗,突然间抓住破绽,借力打力,一下子把朱慈羽的木剑荡飞。
朱慈嫣笑盈盈,收剑抱拳,说道:“弟弟,你又输了。”
朱慈羽很不服气地说道:“哼,再过一年,我肯定能打败你。”
在近处观战的刘铤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两个练得都不错,比为师小时候强多了。”
朱慈嫣跑过来,拉住刘铤的手,撒娇着说道:“师父,既然嫣儿练得不错,什么时候才把这把宝剑送嫣儿嘛。”
刘铤知道朱慈嫣一直想要史逢春送给自己的这把龙泉宝剑,便说道:“剑者,利器也,生死之道,不可不慎。嫣儿,你现在还小,驾驭不了它。等有朝一日,你剑术大成之时,为师到时一定送给你。”
朱慈嫣闻言大喜,说道:“是真的吗?师父。”
“当然是真的。”“那拉勾为定。”“好。”
“羽儿,嫣儿。”远处传来赵兰的声音。
“好了,到读书的时间了。先生应该是在书房等你们了。你娘正在喊你们,快去吧。”
朱慈羽、朱慈嫣两人答应了一声,向刘铤施礼之后,便向赵兰处跑去。刘铤望着两人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把龙泉剑。
赵兰在思念亡夫,刘铤也在想起故友。他抬头往北方望去。
不知京城中那位故友如今过得怎么样了?狱中一别,转眼之间竟然已数年。
睦州,黑岭府的一座宏大的山庄中,沈延望正在一间阁楼里伏案写字。方梅从身后袅袅走来,坐在沈延望身旁,怀里抱着一个沉睡的男婴。
沈延望转头看了一眼,说道:“舟行睡了多久了?”
方梅亲了亲男婴的脸蛋,说道:“他刚睡。段铮、长卿他们又来信了吗?”
“对,我正准备给他们回信。对了,长卿也离开京城了,到了澧州。”
“那段铮呢,他有什么打算?”
“他还是想留在京城吧。对了,木清莲也生了,一个女儿。”
方梅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好久没有看到师师、清莲还有紫英她们了。”沈延望突然起身,亲了亲方梅的额头,把她轻轻拥入怀里。
正当沈延望、方梅抱在一起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请进!”沈延望转身坐回到书案边,高声喊道。
“吱”一声,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程鑫。
沈延望一看,便放下笔,起身迎过去,问道:“军师找我何事?”
“兄弟们的盔甲武器又到货了。这次是何苒琪亲自押货过来。何先生是第一次来,和庄主又是故交,我便上来通报一声。”
“哦,原来是何叔来了,那我必须要带着他,逛一逛咱们这归隐山庄的风景。”说完,沈延望、程鑫两人便走下阁楼。
山庄大厅中,沈延望、何苒琪两人相见,非常高兴,互相拥抱。
何苒琪一拍沈延望肩膀,说道:“了不得啊了不得。居然一声不吭地在这里建成这么大的山庄。”
沈延望笑了笑,说道:“这山庄原本是别人的。家父买下来后,我便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扩建,起名叫归隐山庄。”
何苒琪啧啧称赞:“厉害,厉害!”只是不知道他所说得,是指沈延望厉害,还是指沈家的财富厉害。
沈延望、程鑫两人带着何苒琪在山庄闲逛,不知不觉就走进后院。这归隐山庄的后院特别的大。
只见院里全是人,有人在练习火枪,有人在骑马射弓,有人在持械互斗。这哪里是后院啊,这不就是训兵场吗。
何苒琪看完,心中全都明白了,说道:“哈哈,你这山庄叫归隐。这岂不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沈庄主其志可不小啊!怪不得要这么多武器装备。”
沈延望、程鑫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沈延望也知道瞒不过何苒琪,便说道:“天下即将大变。沈某也只不过想在乱世当中谋求自保之力而已。”
何苒琪望着后院满满的庄丁,喃喃自语:“何止自保,何止自保。”
“何叔,我再带你去看看别处的风景。”
沈延望、程鑫带何苒琪走出后院。推开大门,后院连着一条长长的下坡台阶。
台阶走了一半,一个青绿色的巨大盆地映入眼帘。盆地四面环山,有一条蜿蜒的小溪从中流过。
盆地上,到处都是耕作的人们,一副天外桃源的样子。
何苒琪再次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来的时候急着赶路,没想到你这么大的庄园,居然真的是建在山上。”
程鑫解释说道:“山庄前面地势没有那么陡,再加上大路两边全是高峰,所以山庄看起来相对而言,反而觉得不高。实际上,整个归隐山庄就是一座小山。这里位于黑岭群山,易守难攻,可藏兵十万,真正的兵家要地。”
何苒琪仔细回忆起路上的地形,说道:“这群山之中最薄弱的一环便是此山。所以你们依山建庄,垒高墙,建炮台,居高临下。群山中还有田地可耕作,纵是围上数年也断不了粮。果然是鬼斧神工之作。”
沈延望、程鑫异口同声地说道:“没错!”
何苒琪问道:“莫非山庄之中,人人皆兵?沈庄主手中已有甲兵一万?”沈延望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
不过,何苒琪猜得大致没错。此时,归隐山庄中确实已有一万二千余人,确实是人人皆兵,其中有招募的新兵,也有原来岳家军投奔过来的老兵;而山庄之外还有方宪的七千旧部。
沈延望手中可动用兵力已近二万人。
何苒琪再问道:“沈庄主拥兵自立,难道不怕朝廷起疑?”
沈延望说道:“这个请何叔放心。睦州巡抚施建良本来就和岳家军众将有交情。我一不抢二不盗,只是让庄丁们练练武艺,天下的豪强现都如此,不碍事的。再说了,朝廷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有闲情管我这归隐山庄。”
何苒琪闻言,不禁豪气大起,笑道:“说的没错,朱家是没救了。沈庄主打算何时起事?算我一份,我老何也想在这乱世中抢一个王侯来做做。”
“何叔此话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我们击掌为誓。”
“好。到了时机成熟之时,自会提前通知你。” 说完,沈延望、何苒琪两人击了三掌。
沈延望远眺群山,心中壮志凌云。但他也明白,归隐山庄只不过是他崭露头角的第一步,未来的路还很长。
崇祯七年初,皇太极亲率十万满蒙骑兵,兵分四路,从蒙古入侵大夏的宣府、大同等处。大夏守军战战兢兢,不敢与敌交锋,任由其恣意掠夺二个月。
皇太极的部队在大夏境内犹入无人之境,自由自在,任意穿梭,东袭西突,攻围大小城镇台堡五十座,俘虏人口、财物不计其数。
同年末,皇太极再次派阿济格等绕过宁锦防线,从朵颜三十六部的地盘入侵,不攻京城,只进攻京城周边城池。
朱由检大惊,下诏天下兵马来京师勤王。然而,天下兵马虽多,但并没有人去硬抗阿济格的部队。
按兵不动的也有,作壁上观的也有,一战即溃的也有。任由阿济格在大夏京城周围肆无忌惮地掠夺三个月。
班师后,阿济格向皇太极奏报,“凡五十六战,皆捷,共克十六城,俘获人畜十八万。”
为何各地兵马大多都不听从皇帝调遣,能拖就拖,阳奉阴违,甚至公然抗命?
这得从皇太极第一次入侵京城,即己巳之变说起。
皇太极上台后,两征朝鲜,朝鲜国王李倧被迫称臣纳贡,送王子入沈阳为人质;四征察哈尔部,林丹汗被迫逃亡,后来病死,其子投降。
唯独南下,皇太极碰上了铁钉——袁崇焕。在历时二十四天的宁锦大战中,皇太极一度调来沈阳援军,意图一举拿下袁崇焕,为其父努尔哈赤报仇,结果还是损兵折将,再次含恨而归。
但是,事情很快就有了转机。长城外的朵颜三十六部发生了饥荒,并首先找上了袁崇焕。
接到请求后,袁崇焕紧急上疏给崇祯,认为这是拉扰人心,雪中送炭的绝好机会,请求崇祯允许他在边境重开马市,卖米给嗷嗷待哺的朵颜三十六部。
第一次,崇祯断然拒绝,认为朵颜三十六部和大清有说不清的关系,且双方一直在贸易。
可是,崇祯显然忘了,朵颜三十六部作为中立势力,他们和大清有贸易行为是十分正常的。
别忘了,朵颜三十六部也卖了大量战马给大夏。贸易需求本身就堵不住的。
第二次,袁崇焕再次上疏,“夷肯坐而待毙乎?即饥之窘之可空其类乎?不可空则不必府怨而驱其与奴合”。
袁崇焕的意见很明确,如果不卖粮给朵颜三十六部,那么他们肯定会去找大清买粮,到时候肯定会怨恨于大夏而投向皇太极的怀抱。
崇祯再次下诏,不准卖粮,有卖粮者,按通夷罪论处。
但是“招来属夷”即降夷,可以按人口领一点救济粮。
最后,朵颜三十六部果然求助于大清。皇太极大喜,决定支援朵颜三十六部粮食,帮其渡过难关。
终于,中立势力朵颜三十六部看清楚了朱由检冷血无情的一面,全部倒向大清帝国。
“会塞外饥,请粟。上坚不予,且罪阑出者。于是东边诸部落群起飏去,清遂尽收诸部而边事不可为矣。”
知道朵颜三十六部与大夏分道扬镳后,袁崇焕先后二次上疏朱由检,请求加强蓟镇军防,全部被否定。
近一年时间后,皇太极亲率十万满蒙大军,避开袁崇焕防守的宁锦,兵分三路绕道背袭蓟镇,剑指京城。
昔日大夏的盟友朵颜三十六部亲自为皇太极带路。而蓟镇的防务空虚,军伍废弛。
皇太极一路上可以说是势如破竹。
在宁远的袁崇焕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急传手书给山海关的赵率教,让他率四千轻骑即刻出关拦截皇太极。
随后,袁崇焕带着祖大寿、何可纲率领九千关宁铁骑和数千步兵也随即入关。此时,袁崇焕和手下三大爱将,及最精锐的关宁铁骑全部入关,保卫京师。
但很不幸,先行的赵率教遇伏阵亡,四千骑兵全军几乎覆没,但也为袁崇焕争取到了时间。
起初,袁崇焕想在蓟州拦截皇太极大军。
但侦察到蓟州守军已换了关宁铁骑后,皇太极临时改变主意,不打蓟州,绕道而行。袁崇焕见状只好尾随皇太极的大军,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