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大夏朝臣开始觉得毛文龙悬据海外,大权独揽,建议朝廷设一重臣,去皮岛节制毛文龙。
天启五年二月,兵科给事中李鲁生奏道:“海外之事当设一文臣,稽核功罪,综理钱粮。”
天启五年九月,登莱巡抚兼武之望认为,毛文龙专制海外,糜饷饰功,擅权横恣;请朝廷设立巡抚、兵备道节制东江镇,查点钱粮,稽核功罪。
但在大学士顾秉谦的坚持下,东江镇一直没设立巡抚,也不受辽东督师、经略管辖。毛文龙成为了大夏唯一一个不受文官节制的总兵。
在柳河之败引发的与论压力下,孙承宗、山海关总兵马世龙双双辞官。虽然孙承宗找到辽东兵败如山倒的病因,但医治不了大夏部队中诸多弊病。
天启五年十月,大夏皇帝同意孙承宗辞去,让新上任的兵部尚书高第接任,成为第九任辽东经略(或督师)。同时,蓟辽总督也已换人。
天启三年十月,因王象亁告辞,皇帝任吴用先为蓟辽总督,后又换王之臣。
而辽东巡抚换得更勤快。天启三年六月,辽东巡抚阎鸣泰因和孙承宗不和,辞职。皇帝任张凤翼为辽东巡抚。后因张凤翼主张弃辽,只守山海关,再被罢免,由喻安性接任。
自与大金开战以来,大夏的兵部尚书、辽东经略(督师)、辽东巡抚这三个重要岗位就频繁换人。
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说白了就是帝国董事长——皇帝既不知道辽事的问题在哪,也不真正了解下属,只是道听途说,一次又一次换人。而同时,大臣们辞职的现象越来越多。
这说明大夏的政治生态实在恶劣,没有干事创业的环境。很多人选择了躺平,不愿再为帝国效力了。
高第刚上任几天,辽军就献给高第大人一份见面礼——士兵集体起哄闹饷。其原因就是朝廷很久没发工资了,拖欠辽东军饷高达一百七十余万。
“关兵鼓噪起于额饷之不继。”
而令高第更头大的是,因为给蒙古的赏银续续断断,林丹汗把蒙古骑兵撤了。往后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守辽东了。为了给新的经略撑住面子,大夏皇帝挤出了四十万两白银给高第,发了一部分欠饷。
士兵闹饷的事情暂时压下去之后,又一件事情让高第吓出了一身冷汗。那就是辽军人数对不上。
当初交接工作的时候,孙承宗拍着胸口说有兵力十一万七千,可高第仔细一清点,总共才五万八千兵。
情急之下,高第赶紧写报告给兵部,告孙承宗一状。面对高第的指控,孙承宗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请高第大人再核实一下,如真是如此,就请户部按五万八千人的名额来领军饷吧。”
看到孙承宗的回复,高第直接傻了眼,按照十一万七千人来发饷都集体闹饷了。如果按五万八千人来领军饷,不用努尔哈赤来打,底下这帮士兵可能就真接兵变了。
无奈之下,高第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再上书向兵部解释,是自己搞错了。后来,王之晋就这事指责孙承宗,认为柳河之败导致了大量逃兵,才造成辽军仅剩五万八千人。
“柳河之败止存五万八千,即如中辅疏以十二万,以六万二千之兵归于何有”。
实际上,辽军只有五万八,其主要原因是吃空饷。大夏部队谎报军功、虚报军饷这种做法是普遍现象。
可以说,大夏所有部队的实际人数都比名册上的人数少很多。山海关守兵名册人数有七万,但全是虚数,而且是兵少将多。这些老油子,日久生变,哗变、滋事常有。
从天启二年正月广宁大败,到天启五年十一月高第到辽东上任。在这三年十个月内,为何不见努尔哈赤有什么动静?
努尔哈赤之所以迟迟没有进攻大夏,和天命七年三月的一场会议有关。
广宁之战后的二个月,努尔哈赤在沈阳召集各贝勒、各大臣,召开帝国的最高级别会议。会议的任务就是研究确定对大夏的战略方针。
最后,会议一致认为,“东南有朝鲜,北有蒙古。二国俱未弭帖。若舍此征夏,恐贻内顾忧。必更筑坚城,分兵守御。庶得固我根本,乘时征讨也”。
努尔哈赤一直以来的军事思想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集中兵力的好处就是让自己的战损降到最低,有可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对人口稀少的大金来说这是必须的,因为努尔哈赤输不起。但集中兵力也有缺陷,那就是后防空虚。
萨尔浒之战、沈辽之战是大金家门口打的,后方要有敌人偷袭,努尔哈赤还可以调兵回防。但大军一旦过了广宁,就离老巢太远,努尔哈赤就算想回防,也来不及了。
所以努尔哈赤并不是忘了祖、父之仇,而是担心的是“恐贻内顾忧”。而西边刚好有一只虎视眈眈的雄狮——林丹汗。按照“庶得固我根本,乘时征讨”的原则,努尔哈赤决定在大举进攻大夏之前,先做两件事。
一件是修建坚固的国都,确保大军出动的时候,女真贵族的妻儿有城防工事可依赖。而且,努尔哈赤还规定,今后出征,国都必须留20%的白甲兵负责守卫。
在这种背景下,努尔哈赤选择在辽阳东五里建筑一座新城,作为大金国都。起名为盛京(也叫东京)。新城建成后,努尔哈赤将赫图阿拉城的贵族和居民迁入盛京。
但努尔哈赤迁都的事情并没有就此划上句号。天命十年三月,努尔哈赤召集众贝勒、众大臣,提出再次迁都沈阳。对此,众贝勒、众大臣是一致反对,理由是太过于劳民伤财。
“今欲迁移,恐食用不足,力役繁兴,民不堪苦矣。”
努尔哈赤不为所动,一意孤行,坚持再迁都沈阳,并改名为奉天。努尔哈赤认为沈阳是形胜之地,迁都沈阳更有利于今后扩张。
“西征大夏,从都尔鼻渡辽河,路直且近;北征蒙古,二、三日可至,南征朝鲜,自清河路可进。”
但努尔哈赤的迁都政策无疑是其执政后期的弊政之一。因为努尔哈赤迁都太过于频繁了,造成辽人劳役过重。迁都沈阳从帝国的战略意义来说无可厚非,但从国力的角度来看操之过急。
此时辽东经历多年战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而努尔哈赤总共六次迁都,辽民不堪其苦,进而不满大金政权,反抗其统治。
就好比昔日杨广开挖大运河,让当时百万民工极其苦困。其功在千秋,而罪在当代。
努尔哈赤想要做的另一件事,就是继续扩大在蒙古诸部的影响力。这和意图统一蒙古的林丹汗,是有根本利益上的冲突的。双方的焦点在于夹在察哈尔部和大金之间的内喀尔喀五部和科尔沁部。
努尔哈赤对蒙古诸部的策略还是老办法,联姻联盟为主,军事打击为辅。也就是说,努尔哈赤改良了和亲政策,将单向的外嫁变成双向的互娶。而且对归附的蒙古诸部,厚赏首领财物,给予部众粮食。
如天命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努尔哈赤下诏给沈阳游击刘有宽:“取沈阳仓老米,发给投来之蒙古人,每口月给二斗粮,牛马每匹月给二斗草。”
而林丹汗的方法相对简直粗暴。林丹汗统一蒙古的战略就是武力吞并。
在这种情况下,天命七年的时候,内喀尔喀五部中的扎鲁特部,和科尔沁部的一些首领,先后率领几千户蒙古人前来归附努尔哈赤。
很明显,林丹汗与努尔哈赤的博奕中已经处于下风。不久,有二件事更让林丹汗的威望值大幅下滑,可以说是颜面扫地。一件是昂安父子之死。一件是科尔沁之围
天命八年四月,因内喀尔喀五部中昂安父子屡次侵犯大金,努尔哈赤令台吉阿巴泰、德格类、寨桑古、岳托领兵进攻昂安父子。昂安父子兵败被杀,其部众被俘虏。
得知昂安父子被杀的消息后,内喀尔喀五部的盟主炒花非常愤怒,马上联系林丹汗,提议联合出兵攻打大金,为昂安父子报仇。
内喀尔喀五部虽然名义上归林丹汗统领,但很多贝勒并不服林丹汗。这正是一个树立汗威,遏止努尔哈赤渗透蒙古的绝好机会。
令人失望的是,嘴上很强硬的林丹汗认怂了,拒绝了内喀尔喀五部联合攻打努尔哈赤的建议。从此,林丹汗的察哈尔部和内喀尔喀五部貌合神离。
天命十年十一月,因不满蒙古科尔沁部首领奥巴与大金结盟,并接受努尔哈赤的册封,林丹汗举兵入侵科尔沁部。
在收到科尔沁部的求援后,努尔哈赤派皇太极、莽古尔泰率领精兵驰援。结果,林丹汗得知大金派出援军后,再次认怂,主动撤军了。
林丹汗说着最狠的话,做着最怂的事。这两件事无异于告诉蒙古诸部,我林丹汗忌惮努尔哈赤的兵锋。
可以说这三年多内,努尔哈赤对蒙古的战略大获成功。不但是内喀尔喀五部和科尔沁部蒙古人纷纷归附努尔哈赤,就连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中,也有贝勒率众前来投降。
由于前来的蒙古人太多,努尔哈赤将归附的蒙古人编为二旗,八旗变十旗。
努尔哈赤曾经指着天上的雨,对自己的儿子们说道:“蒙古之势,犹天空云生而雨也。其合众而发兵,我则披蓑而坐。其众兵散我则蹑其迹而取之。”
在这三年多内,努尔哈赤对野人女真(也叫东海女真)的瓦尔喀部、虎尔哈部、卦尔察部也屡次兴兵。
天命十年三月到十月,努尔哈赤前后命喀尔达、王善、博尔晋、雅护、阿拜五次进攻野人女真部落,近万东海女真人被迫迁徒到建州。
努尔哈赤对野人女真的战略和蒙古大同小异,“顺者以德服,逆者以兵临”,目的在于获得人口,为大金的势力扩张提供了大量兵源。
对朝鲜方面,努尔哈赤并没有实质性入侵,只是针对毛文龙采取了一次突袭行动。
天命九年八月,努尔哈赤得到消息,得知毛文龙往在朝鲜的龙川,命正白旗副将楞额礼和镶红旗游击吴善,率领一千多兵搞了一次突袭,但并没有抓住毛文龙。
“十五日攻剿毛文龙,时毛文龙未在朝鲜之龙川,而在距龙川九十里外之林畔。毛文龙本人脱逃,斩吕游击及行总、把总、军士共五百余人。”
虽然对外战略实施的顺风顺水,但在大金内部,矛盾逐渐锐化,辽民起义此伏彼起。广宁、古河、马前寨、镇江、长山岛、双山、岫岩、复州、平顶山、金州等地的辽民纷纷起义抗金。
如天命七年二月十四日,努尔哈赤命参将萨尔古里先率兵进攻广宁北山峰的辽民。结果攻不下来。大金后来又派了两拨援军才攻克北山峰。
复州和镇江地区是辽民暴动的重灾区,其中复州第二次起义声势浩大,努尔哈赤不得不派大贝勒代善率领二万精兵前去平定。
也就是说,这三年,不但是大夏国内叛乱四起。努尔哈赤这边一样是焦头烂额,持续不断地“灭火”。这也是两国之间边境久无战事的原因。
在大金国内战火不断的背景下,天启三年九月二十日,辽阳人东江游击张盘联合登莱水军,收复了金州。登莱总兵沈有容认为金州难守,劝张盘退兵。张盘不肯,据守金州一段时间,并击退了大金第一波进攻。
“沈有容有登兵势寡,四不可守之议。而张盘毅然入而据之。”
后来,得知三贝勒莽古尔泰率领六千精兵前来,张盘又退回旅顺驻守。天启四年正月,张盘和长行岛守将朱国昌听信内奸曾有功的话,率领主力出旅顺,到南关岭挖一条运河工事,被金军袭击,张盘、朱国昌阵亡。
随之,兵力空虚的旅顺也被大金攻克。
“自辽土沉沦,南四卫悉属腥膻矣。惟金州东联海、盖,南近登莱,游击张盘据其地而兵力单弱,旋为奴所攻,退保旅顺。张盘驻师旅顺,朱国昌驻师长行岛,曾有功师三山岛。奸弁曾有功不奉镇抚之命,擅约张盘、朱国昌至南关岭破土兴工。
及二将至,而有功违约不来。即有虏骑猝至,重围我师。张盘力战被虏,朱国昌骂贼阵亡。奴兵复至旅顺,破城戮将,血屠辽民。奴之来也,有功暗投以呼之,张盘等之死也,有功设计以诱之。”
大金攻破旅顺后,弃城不守。后来,登莱巡抚武之望派张攀率领登莱水军再次占据旅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