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蔡京等人走后,朱由检试探地问史逢春:“若是卖掉华阳宫,史中官认为由谁负责此事为妥?”
朱由检这句话还藏着一个小心思。倘若史逢春提出这主意,又自告奋勇向自己揽得这桩差事,说明这史逢春定是想从中大捞好处,其心另有所图。
史逢春淡淡地应道:“老奴是内廷之人,职责是服侍陛下和太后。陛下若有意卖华阳宫,应与大臣们商量。”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心中思索着外廷中,哪一位大臣适合这桩差事。突然脑海里涌出一个人影来,朱由检不自觉地笑了笑,想着财政危机已迎刃而解,心情大好,又熬夜批复了朱是佶留给他的如山般的奏本,直到倦意涌起才入睡。
第二天上午,朱由检便急召高俅进宫。延福宫中,朱由检对高俅说道:“华阳宫每年维护成本太高了。朕想学太祖一样,做一个勤俭节约的好皇帝,为天下臣民作表率。因此,想把华阳宫卖一半,留一半,高太尉觉得如何?”
高俅一听,朱由检一大早召自己进宫,居然是商议卖华阳宫,很快就猜到了朱由检的想法,心中狂喜,但脸上却露出很诧异的表情,问道:“好端端的,陛下为何要卖一半的华阳宫?”
朱由检叹了一口气,说道:“王大海办事无力,囯库紧缺,朕思来想去,只好卖掉一半的华阳宫,以充实国库。”
高俅知道这时候该飙戏了,“朴通”一声跪下来,泪流满面,说道:“蒙受先帝赏赐,臣家中尚有五万存银,愿意献给陛下,解决国库紧缺,若不够,臣再想想办法,变卖老家田地,再凑一点。何至于让陛下卖华阳宫?”
高俅边说边哭,那鼻涕长长的一直流下了,都快接上地面了,形成了面条状。
朱由检不知道眼前的高俅是京城的隐形首富,听了他的话有点想笑,心想我堂堂亲王府上存银就有五十万,要你那点钱何济于事,但一想高俅一开口就要捐五万银两,觉得高俅之忠朝臣中无人可比。
但朱由检要是知道高俅真正的家底,估计当场就得气得脑溢血。
朱由检看高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心中有点感动,也想挤点眼泪出来。
但他这演技和高俅比,哪里是一个级别的,眼睛都眨疼了,就是无泪可出,便把高俅扶起来,说道:“爱卿的心意朕领了。爱卿家中也有一帮人要吃喝拉撒,朕怎么舍得花爱卿的薪水。此事朕已定了,请高爱卿辛苦一下,帮朕卖掉一半华阳宫,以充国库。”
说完,朱由检便让周宏拟诏。在这空档时间内,高俅的戏没有停,一边哽咽,一边对朱由检嘘寒问暖。一会问,陛下入宫后吃的饭菜合不合胃口;一会问,陛下最近的肠胃好不好,拉的大便成形不成形?
但高俅心中却早是轻舟已过万重山。这些年来,他和先帝朱是佶的喜爱一模一样,非常痴迷于奇花异石,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每次陪朱是佶游玩华阳宫,看见那些精巧别致的美石,高俅总是暗咽口水。没想到时来运转,今天朱由检居然委派自己变卖华阳宫,高俅心里美滋滋的,只想大笑。
当朱由检把玉玺盖上诏书那一刻,高俅心中那股发自内心的笑意喷涌而出,如火山喷射一般,再也难以按捺得住。
眼看就要笑场,前戏尽弃。
但几十年来,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挽救了高俅。
电光石火之际,高俅毫不犹豫,当机立断,抡起右手来,狠狠地打自己几巴掌,打得脑瓜都嗡嗡作响。这才让笑意如漏气的皮球一般,松散下来。
高俅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吓得朱由检一跳。朱由检一头雾水,问道:“爱卿这是为何啊?”
高俅露出悲痛的表情,说道:“先帝在时,臣办事常有松缓、马虎之时,每每反省自责,痛心疾首,不能自拔,便自扇耳光,提醒臣改过自新,尽忠职守。”
朱由检闻之,大为动容,站起来拍拍高俅的肩膀,感慨地说道:“有臣如俅,何愁大夏复兴大业不成!”
高俅马上说道:“臣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朱由检感动得热泪盈眶。
君臣之间又说些互相打气的话后,高俅领了诏书,出了皇宫。在宫外等候的高权,看见父亲的一边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心中十分惊慌,不知方才在皇宫中发生了什么,便问道:“父亲,这是刚才被陛下训责了吗?”
高权以为,在这皇宫中,公然扇父亲耳光的也只有皇上了。他万万想不到是高俅自己扇自己的耳光。高俅微微一笑,并不作声,骑上马回太尉府。
在路上,高俅回想刚才皇宫中那一幕,心想若是自己跟只母鸡一样,在朱由检面前“咯咯咯”笑得不停,以皇上多疑的性格,不但会怀疑自己动机,甚至还可能会让东厂查自己的家底,那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想到这里,高俅自责不已,后背汗都流出来了。
若干年以后,高俅乘着酒兴,和二儿子高柄提过宫中自扇耳光的这一出。在教儿子如何揣摩帝心的同时,高俅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出戏,是他出道以来最高光的一刻,是演艺生涯的巅峰之作。”
诚然,一个优秀的演员,必须学会如何应对各种突发事件,用炉火纯青的演技去遮掩穿帮镜头。演戏,高俅大人是认真的。
过了一会,高俅想着如何变卖华阳宫的事,暗忖:“那么多奇花异石,太大的、太显眼的就不要了。须挑一些精美的好好把玩。京城的府中藏个十件、八件没问题的,老家那么大的庭园放个三十件也会引来怀疑。福州、衡州、鼎州、澧州、锦州这些地方,自己都有几处私宅,也得点缀点缀。”
想着想着,高俅乐不可支,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笑声在憋久后都变形了,发出“嘎嘎”的鹅叫声。高权看高俅一会忧愁,一会狂笑,都怀疑父亲得了失心疯,便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高俅看着高权,知道他为人老实,不像二儿子高柄那么精明,便把自己的的小算盘收起来,笑着说道:“没事,我只是想着为陛下尽忠尽职办事,便高兴起来,哈哈。”
到了太尉府中,高俅召集二儿子高柄和几名心腹幕僚,商议如何变卖一半华阳宫事宜。讨论了一番,最后定下,以华阳宫中最长的五彩河为界,靠近皇宫的部分留下来给崇祯帝朱由检游玩,剩下的全部割块卖掉。
商议之后,高俅便让儿子高柄带上心腹幕僚,去宫中找神宫监掌印太监马子华对接。临走时,高俅特别叮嘱儿子,一定要好好孝敬马子华中官,把华阳宫全部档案资料一件不剩地拿到太尉府中存放。
高柄心领神会,把府中几尊小金佛揣在怀中,才前去皇宫,拜访马子华。
交代高柄完毕,高俅又带着心腹去华阳宫仔细地逛了两遍,心中更加笃定,决定把能拆开的,全部卖掉,但得慢慢卖,免得一下子供大于求,市场卖价被压太低。
剩下的巨石,大树,瀑布,小溪、楼阁分割到不同的功能板块,这一块适合建青楼,那一块适合建高档小区,全部分割得清清楚楚。别看高俅在选兵练兵方面一塌糊涂,在经济方面却有独到的见解。
正逛得开心的时候,一阵东南风吹过来,夹杂着各种动物的粪便味。高俅恶心地掩着鼻子。他喜欢奇花美石,可对华阳宫中饲养的各种动物却是十分厌恶。
高俅一想到接管半个华阳宫后,还得花一大笔钱喂养这些动物,清理它们的粪便,便知道自己当务之急要干什么了。
我们的高俅大人,迎风站在一个小山丘上,望着下面宽阔的动物园,把手一挥,作出了决定:“把它们全宰了。”
世界上最稀缺的资源是什么?是人才!
高俅大人管理的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中,从来不缺各种各样的人才。
在高大人作出英明决策的第三天,两支军队里的涉肉类顶尖人才进京了,屠宰专业的、毛皮处理专业的、肉类烹调和腌制专业的、其他部位综合处理专业的,哦,还有市场营销专业的,都来了。
几天后,随着华阳宫动物园里的声声惨叫,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突然增添了一道道亮丽的城市风景线。一群背后绣着“高”字,身着统一衣装的销售人员出现在京城人流聚集的地方,卖力吆喝起来。
“这位阿姨请留步!这是刚出炉的东北虎鞭,见效快,无副作用,他好你也好,谁用谁知道。哦,您要十根啊!好嘞,祝您合家欢乐幸福。”
“正宗的熊心豹子胆,绝对正宗,童叟无欺!这样道长别走!哦,您还在元婴期啊,要不要来一点,助您修仙一臂之力。您闻闻,没有15年的北极熊和20年的美洲豹,做不出这么地道的熊心豹子胆。啊,您全要了,祝您修仙旅途愉快,早日肉身成圣!”
长安衔上的玲珑饭店,放了大广告挂在店门口,上面写着:“新到非洲河马若干,红烧1碗30文,清蒸1碗35文,每人限购3碗,欲购从速!”
龙庭湖畔的活禽市场也火爆了,周边不少人边发传单边喊道:“好消息、好消息,门面转让最后一天了,亏本清货!买一只南极企鹅,送美洲鳄鱼蛋两枚,大吐血了啊,大吐血了啊,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
城南老衔的卖臭豆腐的王大妈也嗅到商机,利用祖传秘方,改卖天鹅牛蛙汤,那味道飘香十里。排队购汤者差不多可以绕地球两圈半。
高俅的营销模式成功地拉动了京城饮食业,特别是肉食业的快速发展,翻盘了当时娱乐行业迅速下滑造成的经济低迷之势,凭一己之力拉动了当时京城13%的Gdp增长。
受先帝驾崩禁止娱乐的影响,很多当红艺人纷纷转行。比如当时的滑稽剧的着名谐星蓝蓝就代言了“丰田”牌袋鼠肉干。
连到流殇阁的头牌谢玉英姑娘,也屈尊到玲珑大饭店直播卖肉。看着玉英姑娘的香舌在肥而不腻的河马肉块上舔来舐去,围观者不禁蠢蠢欲动一拥而入,一半是食欲,一半是色欲。
就像某气象学者所说的,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改变天气变化。在当时的大夏万里江山中,不知是哪个山头里的一只蝴蝶,扇动了几下翅膀,不小心唤醒了沉睡中的经济巨人。
只见巨人缓缓走来,把娱乐行业按沉在水底,却把饮食行业捧飞在风头之上。
当然,高俅不会忘了厚待军队中的顶尖人才。很多人赚个盆满钵满。比如,负责割象牙的侍卫步军司飞虎营的张宏武,在当年喜提了来自大宛国最新款的汗血宝马。周边人都跟着高俅大人,个个发财。
特别是神宫监掌印太监马子华,当收到高柄送来五万亩写着自己名字的田契后,笑着露出了满嘴的大金牙,高兴得连华阳宫到底有多少资产都忘得干干净净。
也许,只有高俅大人心中才清楚,这半个华阳宫到底值多少钱。
尝到甜头后的高俅,又把赚钱模式复制到花石销售业上,当然重头戏还是房地产业。为了写好华阳宫右半篇文章,高大人安排了大量士兵,开展轰轰烈烈的双创整治活动,除四害,讲卫生。
高俅甚至亲自游说翰林寺长使张至聪大儒,把计划新建的朱熹理学宇宙无敌研究中心落户在华阳宫旁。在半推半就笑纳了太尉府送来的五名貌美如花的年轻寡妇后,宝刀未老的张至聪大儒还是色眯眯地同意了高俅的请求。
在各种热炒后,华阳宫的地皮卖出了天价,可以说是一地难求。
延福宫中,日理万机,焦头烂额的朱由检,每周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高俅送来的华阳宫销售报表,看着内库的存银越来越多,对财政赤字的担心一扫而空。
一时间,高俅成了朱由检面前的大红人,炙手可热,隐隐有封侯拜相之势。朝廷各部门,各地方都抢着买太尉府的账。高俅大人府前一时车水马龙,天天堵车,一部分人是来送礼的,一部分人是托高大人办事的。
什么孙子要上国立幼儿园的,什么爷爷要挂太医寺专家号的,连谭羽轩老大学士在连着好几天蹲着茅坑拉不出屎来后,都跑过来问高俅,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