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副将军唐胜宗到!”
“右副将军郭英到!”
“左参将耿忠到!”
“右参将孙恪到!”
“......”
军中规矩森严,尤其是蓝玉,他军纪差,但是军法极严。
随着帅帐营官高声唱名,一群带兵出征的将军们下了马,在帅帐门口站定。
带兵出征极为复杂,要把十五万拥有各自思想的独立人,凝成一个可以高效运作的机器。
其中需要的人事统筹、粮饷调配、行军路线,还有各种战略、战术的安排、施行等一系列繁琐的差事,靠的,就是他们这群将军。
看着帅帐的牛皮门帘被裹得严严实实,也没人出来吱个声的样子,他们彼此对视几眼,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
擂鼓聚将了又不让进去?逗你爹呐!
“唰...”
等人到齐后,蓝铁心从帅帐里头走到门口,看着交头接耳的将军们,他清了清嗓子,将目光吸引到他身上,然后对比着手里的一张纸,高声喝道:
“咳咳...以下人等请入帅帐一叙,诸位听清了...”
“延安侯唐胜宗、武定侯郭英、左参将耿忠、右参将孙恪、定远侯王弼、南雄侯赵庸、鹤庆侯张翼、东川侯胡海、怀远侯曹兴、宣宁侯曹泰、会宁侯张温、雄武侯周武、申国公邓镇、中军参赞李景隆…”
“其余没听见自己名字的诸位参将、裨将、偏将等,退后帅帐八十步,违令者斩!”
这是朱雄英的意思,他要给这些人来一个下马威,压一压他们的气焰。
能带兵出北疆的人,都是皇帝和太子的肱骨之臣,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上达天听的权力,至不济事,也得和朱标是一个资深的笔友。
绑了他强送回京他们不敢,可写密奏往宫里发牢骚那是一定的。
写奏疏不妨事,那是应该的,可以表达一下他们对于太孙人身安全的担心,这是他们的工作。
可要是往死里写,那不行。
万一这个一嘴那个一嘴的,真把老爷子给说毛了,非要把他调回去,咋整?
唐胜宗和郭英皱了皱眉毛,然后对视几眼朝前走去。
看他们到了门口,帅帐前的亲军,撩开了灰青绒面的牛皮门帘。
李景隆跟在最后,他的脸上喜色一闪,他知道,朱雄英这是要把事和这些军中的将军们给说开了。
那些个老资历,在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让他在大营的这些时日,真是没少挨欺负,这下可好了,朱雄英来了。
爷们可是太孙侍读的出身,看你们谁还敢不拿老子这个豆包当干粮!
不能了!
再他娘敢数落老子跟数落亲孙子一样,那就是打了太孙的脸!打了太子的脸!打了皇帝的脸!
嘿,打狗还得看狗倌呢!
暧昧?疲软?认怂?不存在的!
哥们支棱起来了!
可紧接着,他又有些感慨。
真难听啊...都是这个公那个侯的,到了爷们这,就给了个中举参赞...一群大马蜂里头钻出来个扑棱蛾子...
呸呸呸...什么他娘公不公侯不侯的,这不是盼着亲爹赶紧死嘛...还是中军参赞好...扑棱蛾子好...
进了中军帐,视线有短暂的昏暗,之后,他们就发现在硕大的沙盘前,蓝玉和一个面白无须、眼神清亮的小将对着沙盘指指点点,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眯眼看清楚小将的脸,大帐内猛的一窒,然后响起一片抽凉气的声音。
雄武侯周武惊骇的原地跳起:
“我的妈呀!”
朱雄英的眼神,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扬声说道:
“诸位,别来无恙!”
十几个人同一时间出了声,叮叮哐哐,轰轰隆隆,让整个帅帐比闹市的街口还要热闹。
“您怎么...”
“哎呦我...”
“天老爷...”
“要血命嘛这不是...”
朱雄英摒住气往后撤两步。
这些武夫的热闹在他的意料之中,又让他无可奈何,这个一嘴那个一嘴,他哪个都听见了,可又哪个都没听清。
他四下摆了摆手,止住他们的嘈杂声,然后按刀在大帐来回的走动。
他的步伐不快,身材也很消瘦,虽说披风浮动、甲胄齐全,可在一众黑脸武夫中还是显得鹤立鸡群。
随着走动,他扬声说道:
“我知道,诸位有很多事要问,也有很多话要说,但你们先别急,先让我说!”
“第一个,雄英想看一看,我大明的将士们,是如何为国尽忠的,所以,我来了!”
“第二个,雄英行前,陛下、太子特意交代,说诸位都是国之良将,用兵如神,令雄英务必保谦逊、守谨行,师学为先”
“第三个,雄英入营,还请诸位三缄其口,否则,雄英心中有义,刀下无情!”
他说完后,一群武夫脸都绿了,又在意外中多了些不知所措。
大军马上就要进沙漠了,你给我整这一套?
刀枪无眼的地方钻来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孙,万一要是...
朱雄英被一刀囊死了,被日头晒死了,被毒蛇咬死了,被大风吹死了,被马蹄子踩死了...
想起这些可能会出现的可怕场景,他们不自觉的,想起了正在京城的妻儿老小,又想起了到手的功名利禄和家里三辈儿也花不完的银子财产。
都他娘的在渐渐远去。
怀远侯曹兴最先回过了神,他张了张嘴,可了看鸦雀无声的众人又忍住了。
他也是开国的老臣了,只是开国的能人太多,没能显出他来,后来打洮州,他是沐英的副将。
沐英看他即忠且能,打仗很有一手,就把他荐给了太子。
作为铁杆的太子党,富贵荣华就在太子一脉上,他实在是不愿意朱雄英亲身犯险,可又真是不知道怎么劝。
这个人也有点坏心眼,他眼珠子转了转,伸腿就踹到了前边唐胜宗的屁股上,把唐胜宗踹出了人群。
唐胜宗一个趔趄,众人的目光向他凝过去,朱雄英也扭头看着他:
“延安侯,有话要说?”
“娘...!”唐胜宗眉毛一立,扭头就要破口大骂,突然听见朱雄英的问话,又臊眉耷眼的挠了挠后脑勺:
“不是...那什么...有犊子踹了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