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不知道多久没人入住过,大概是因为在一层,怕有外面流浪的贫民半夜破窗户进来找床睡,所以连窗户也没有开。
实木色的家具古色古香,地上铺了地毯,墙根上放了沙发茶几,上面还有一个盛热水的大壶,壶身已经布满了灰尘。
往里走几步,内里安排的是蹲厕,卫生间还有淋浴的喷头。
总体来说已经算不错的,该有的设施都齐全。
“热水壶里面还没有热水,小姐您有需要的话可以拿着壶到我们前台来,可以给您安排热水。”
“好的。”
送走服务员,陆舒媛将房间的门反锁。
走到床沿坐下,才发现床头还有个立式大风扇,摁下开关,原先的燥热驱散不少。
现在还没有普及手机,没办法和陆大壮取得联系,估计他在家等待着一定很着急。
对于这位异时空的弟弟……
陆舒媛迟疑,或许她该尝试着对他好一点。
就在思绪百千的时候,身后的窗突然传来了被石子敲击的声音,声音很大,是从远处砸来的钝响。
有人在拿石头砸她的窗。
一次停顿,三次连续。一次停顿,三次连续……
投的石子似乎有规律,每每第一颗落下总会停顿三秒,然后是多颗石子投来。
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陆舒媛倏然警觉,她从抽屉里摸出一把老式木柄水果刀,脚步放轻的走到窗前,正想拉开窗帘查看。
手扬起,周围全部都黑了下来。
陆舒媛转头看去,刚才房间还亮着的灯和风扇已经自动关掉。
停电了。
似乎有道视线一直在看着她,深邃幽深,有股浓重的墨黑色藏在暗处,就连月光也照不入。
一只手轻缓的从后面揽上女孩纤细的腰肢。娇小的身体嵌入了一个宽大的怀里,严丝合缝。
胸膛暖和,尽管陆舒媛看不见,但能清楚感觉到男人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耳际和颈肩,酥酥麻麻。
“怕吗?”
耳际传来撩拨心尖的电流,声音熟悉到全身泛疼。
她曾经在他怀里,听过他一句句的哄慰,也感受过来自他的温柔。
时隔这么久,再次回到这个怀抱。
陆舒媛一向是个警惕性很强的人,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不得不在休憩的时候也做好随时打斗的准备,一旦别人靠近一米以内,她很快便能察觉出来并进行制服,她这次没有动,原因很简单。
这人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
宋少卿。
但,这样的温柔自她死在手术台后就再也不想要。
陆舒媛抬手将他推开,清冷的脸上无波无澜,语气比对陌生人还要生硬几分,“先生,你认错人了。”
她抬眼看了眼门的方向,明明一直是反锁的状态。
面前的人动作一愣,随即淡淡笑开。
宋少卿背靠在窗户上,借着外面的月光,能看清他印在窗户上的侧脸,轮廓分明的脸上有着硬朗的线条,隐约能看到他脸上慵懒的神色。
他有一对英气的剑眉,鸦睫纤长,在眼下投了层淡淡阴影。
“不觉得你已经暴露了吗?”
宋少卿轻笑了声,视线始终牢牢的盯在她的身上,“陆小姐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了人?”
对于陌生人进屋,第一时间该是呼喊或询问,而不是一开口就说对方认错。
除非……她知道他想找的是谁。
陆舒媛微微重了呼吸,不想和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既然自己都能重生,那他出现在这倒也不觉得多稀奇。
“这是一人房,入住登记只有我的名字,只要我喊人,可就没办法再轻易离开。”
宋少卿单手撑在窗台,手指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对她的招数不以为然。
她是他的一手带出来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陆舒媛知道他是吃定自己这一点,目光不动声色地瞥向一侧的窗帘,眸底滑过一抹精光。
趁他没有防备,她手一动,噌的将窗帘拉过盖住他,阻隔他的视线。
宋少卿没想到她来这招,掀开窗帘后,刚才还在面前的倩丽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心下一沉,追到门边,却发现没有动过的痕迹。
似倏然想到什么,宋少卿奔到浴室,推开门。
里头的窗户大开着,外面的草丛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男人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一手捶打在旁边的石灰墙上。
外面起的都是长满荆棘的植物,她这样贸贸然窜出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死丫头。”
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宋少卿拧眉看向窗外黑墨色的沉寂,既然已经知道她的存在,那她势必逃不出手掌心。
陆舒媛没有带多少东西,跑起来倒轻松,唯一可惜的就是那碗热腾腾的馄饨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为了避免宋少卿追来,陆舒媛不得已又到别的酒店另开了间房。
看着从钱袋里又给出的三块钱,她的牙齿不经意间的磨了磨,无妄之灾。
进入新房间,陆舒媛睡前特地留了心眼,将浴室窗紧紧关上,确定再三不会有人溜进来。
大概是又遇到宋少卿,陆舒媛少有的做了个梦。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重生前,二十一世纪的时候。
他是她的最大雇主,准确来说,所有危险的任务都是由他颁发的。
无论击杀对象是谁,只要出任务,她便必须完成,这么多年来从未让他失望过。
她自小便是无父无母的孩子。
其实,宋少卿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记得,是阳光正好的一天。
在所有小朋友的哭闹声中,他一眼注意到了躲在角落里孤单一人的她。
他的半边身子站在夕阳里,深深浅浅的光影将他的身姿剪得颀长而隽逸,两人的视线就在半空中对上。
当时年幼的她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他像一束光,一束可以带她逃离黑暗的光,他可以将她带出这里。
所以,在他询问自己要不要跟他离开的时候,她点了点头,和他说愿意。
他给了她一个家,教她防身的本领,该有的东西她都有,不该有的东西……她也没有。
大约是上天也看出了她的贪心,想要不该要的东西,所以她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那一场爆炸之中,他毅然决然的保护了另外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