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3年9月3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在我宣布即将离开芬西以后,我的学院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围困和冲击,许多侍卫因此受伤,还有不少人受到了惊吓,我不知道这些傻瓜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只有一件事很明确,在我的领地里违反我的法律,就必须接受我的惩罚。
按照规定,有六十二人要处以拘禁,一百三十五人处以死刑,所有判决都在今天下午处理完毕,或许有人认为我过于残暴,但这正是在这黑暗的时代里维持秩序的最佳手段。
距离大迁徙还有二十七天....我和艾琳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我本该立刻离开,但既然已经许下了承诺,那我就必须完成。
该死,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时间很宝贵,不止这四周,在抵达阿塔波斯之前,我都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思考,帕贝尔,思考,永远不要再让你的思维陷入混沌,那样我宁愿去死。
——《远征录》,第四册,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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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9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好消息,上城区的情势没有恶化,我的重拳生效了,那些坏种和虫豸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们似乎认为我对他们存在某种亏欠,因此他们就能心安理得地对我指手画脚,但也或许是我给予的太多,才让人们有了这种想法,不论如何,这对我毫无意义,我也没有兴趣来探索。
比起对付这些蠢人,我给自己找到了更重要的任务——是时候重启我对魔力的研究了,因此在接下来的空闲时间里,我应该设计一些新的实验,目的在于探明魔力对人体的影响。
但今天太晚了,我必须先休息,在下一章,我会明确记录我的思路,以便于后来者学习和研究。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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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10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我在克洛希安的首都,芬西下城区生活了十五年,如果排除魔法对平民的影响——他们本来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那么这个时代的生活水平跟历史上绝大多数出于下落期的封建王朝没有区别。
对于下城区的绝大部分人来说,掺杂着各种废料和垃圾的黑面包是主要食物,偶尔可以买到一些城郊出产的蔬菜和水果,至于肉,这是独属于下城区顶层的享受,对于其他人而言,往往要依靠教廷或者国王的恩赐才有机会品尝。
毫无疑问,除开第五和第六大道的人以外,仅凭借这种劣质的食物,下城区的居民们本不该得到足够的营养,这意味着肢体畸形和智力缺陷,长期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下城区人互相通婚,或许还会诱发可怕的遗传病。
但根据我所了解的事实,这些人并不是这样,他们只能负担极其劣质的食物,摄取微不足道的营养,但大多数人的发育却完全正常,大约与1970年时的故乡相似,即使无法媲美高大健壮的贵族们,但以我的目光来看,这些人也称不上有什么畸形或发育不良。
我的挚友曾一度受雇于码头,在外表看来,他是个瘦弱的人,他的同僚也没有例外,但他们却可以胜任这份高强度的工作,像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我不再一一例举,但看到这些,一个无法扼制的想法就油然而生——一定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在影响这些人。
一定有一股力量,协助弥补了这些人的缺陷,让他们摄取极少的营养也可以正常发育,让他们的肌肉发挥出比正常情况下更强的力量,让这些人展现出正常人类的姿态,结合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我认为这力量是且仅可能是魔力。
魔力是一种极为特殊,难以理解的能量,对于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魔力的主要作用施展魔法——或许在他们看来,这也是魔力唯一的作用,至于魔法,简单来说就是将力转换为功的转换器。
魔力通过魔法的塑造,进而改变现实世界,作用于任何现实物质,这就是我对魔法的定义,但不要笃信这个说法,概念是最科学中最不可靠的一环,随着人类认知的提升,概念随时可能被推翻,新的概念甚至可以和老旧的概念截然相反。
总而言之,我留下这些记录的原因只是为了阐述我的想法,我写得越是详细,后继者们就越容易理解,但我写得越是详细,出错被推翻的可能性也越大,因此只要学习并理解就好,而不必把我的说法当成真理。
今天已经太晚了,从现在开始,我要保持足够的睡眠,这样我才有足够的精力来进行思考和研究。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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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11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特雷希娅·简森·卡斯提尔真是个烦人的女人,更讨厌的是,既然我决定拖她下水,我就有义务向她解答问题。
事实证明,即使在魔力的帮助下,即使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也不一定能培养出智力正常的人来,且一但她这样的傻瓜嫁人,培养出的后代也一定是个傻瓜,我大胆揣测,连她本人也是这么来的。
贵族在这世界上并不只是单纯的社会身份,这一称呼代表的东西比过去更多,因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仅有贵族和贵族的后裔有能力施法。
连我本人的全名也是帕贝尔·格兰瑟姆,我的父亲则是爱德华·奥蒂·格兰瑟姆,虽然我从未见过他,但这是典型的贵族名,当然,我并不认为我的施法能力和我的生物学父亲有关,这显然不是人类应有的力量,假如他和我一样强大,他就不会被爱德蒙王杀害。
当然,贵族的子嗣并不能完全继承贵族本人的施法能力,除了我这样独一无二的实例以外,也有许多大法师的子嗣没有施法天赋,这种情况大部分都出现在不受欢迎的私..生子身上,因此贵族们轻易地为这种现象找到了解释——这是高贵的血脉混入下等人的杂血后产生的劣化。
在这种理论的指导下,大量通婚屡见不鲜,近亲乱..伦层出不穷,可惜的是,在我看来,即使这些禽兽不惜抛弃作为人的伦理和道德,他们的尝试也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人类对于魔法的研究和利用水平一直在缓慢下降。
这其中既有人类本身的能级水平下降,在当下的时代,一般十五阶已经是人类的极限,对于大多数法师来说,能够成为一般一阶的法师就已经十分满足,但这个世界的古代一定不是这样的,除此之外,人类对魔法知识的系统性遗忘也很令人费解。
例如治疗法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人类似乎已经完全遗忘了这种法术的存在,以致于不得不将性能极度劣化的治疗奇迹当成宝物,与之对应的,本应该适合使用治疗法术的白色魔力似乎也消失了,不止是白色,在这个时代,人们的魔力大多只是红色或绿色,偶尔会有人拥有蓝色的魔力,因此这竟然被视为真正贵族的象征,是“高贵者独有的魔力”。
红色的魔力适合使用火焰魔法和闪电魔法,这是当下人们最青睐的魔法,而绿色的魔法则适合使用强化类魔法,这类魔法可以凭空提升人的身体素质——正因如此我才确认魔力是导致人类身体素质异常的原因。
来自教廷的贤者科罗拉瑞昂和芬西大主教威廉都向我展示过强化魔法的作用,他们已经证明了魔法的确可以强化人类的身体素质,那么对于长期暴露在魔力下的人类来说,这些游离的魔力是否会自发地作用,强化他们的身体——或者换一个说法,引发某种良性的变异?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我能弄清楚这个问题,或许我就离探明魔力的本质又近了一步,不论付出多少时间和代价我都得做到,因为这是我所有计划的核心。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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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12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我的理论即将阐述完毕,本篇结束后,我的实验就不再集中记录,这当然不便于后来者学习,但我显然无法预测到我会在探索途中遇到什么困难,或许在未来,我的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我才会将这些散乱的笔记重新整理一次,我相信,这会是我留给这个世界最宝贵的遗产。
通过先期的研究,我已经确认魔力本身存在一定的物理性质,例如密度,又例如它对光的选择性折射,这或许能证明魔力的本质是一种粒子,但如果它真的是某种粒子,那么又要怎么解释魔力可以在人体内随意进出,且不伤害接受者的现象呢?
食物祈求仪式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在长达一年的观察后,我确信以“食物祈求仪式”生成的食物和通过人类使用小麦或肉类加工,烹饪的食物别无二致,它们有相同的口感,和正常食物一样能提供营养和能量,但它们有本质上的区别——食物祈求仪式所生成的食物完全是能量,而没有实体物质,因此食用这些食物的人完全不需要消化和排泄。
多么神奇啊,这意味着即使有相同的味道和饱腹感,但我们吃下去的不过只是经过了某种变化的实体魔力——我相信是这样,在我看来,强化魔法的生效过程也和这一现象息息相关,甚至它们都指向某条相同的原理,如果弄清了它们的原理,我就弄清了魔力对人体的作用机制。
此外,我对人体储存魔力的机制也很感兴趣,在以前的笔记里,我已经提到过我体内储存的魔力应该是我本人体积的三倍,但我似乎没有对此产生任何不适或排斥,我猜测这是因为魔力在进入人体后转换了形态,不再作为单纯的粒子存在,但具体是什么原因,还必须经过更加严格且谨慎的研究。
最后,我还需要研究精神和魔力的关系,根据我过去掌握的知识,人的精神是大量电信号和化学信号的交叠,但利昂忒尔告诉了我另一个答案,他对我说,人类灵魂的本质就是魔力。
对于我来说,“灵魂”是个难以理解的概念,人到底是怎样通过意志来操控魔力的?如果我弄懂了这个,或许就可以制造出我想要的,能操控魔力的机械,一但有了这种技术,我就可以让理论上没有施法能力的平民也使用魔法,这同样是我实现梦想必不可少的一环。
问题一个又接着一个,我却没有什么头绪,这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折磨,连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在死前完成这些研究,但不论如何,我把它们完整的记录下来,假如我做不到,就交给我的学生,我的学生再交给他们的学生....以此类推,或许总有一天得到答案。
但还剩下一个关键的问题——我的学生们并不像我一样强大,也不像我一样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在我死后,他们是否还有能力推进这些研究?贵族们倒是拥有这些,但他们显然并不可靠。
或许我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太大了,我现在必须休息了。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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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20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写过日记了,但这些天里芬西没有发生什么事,我的实验和思考也没有结果,好像没有值得记录的东西。
我从《万辞全书》上抄录了一些治疗魔法交给特雷希娅,但似乎只有艾琳能够使用,这结果并不特别出乎我的意料。
或许人们遗忘魔法的原因并不纯粹,时间神亚鲁梅隆告诉我,星球本身也会产生意识,他和他的族群就被他们的母星洗脑,那么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脚下的大地导致了人类对魔力的认知和利用缓慢退化?
亚鲁梅隆说我们脚下的大地已经产生了灵魂,考虑到我在狄伦的遭遇,或许能佐证他的说法,再回头看《万辞全书》上的描述,五色的五颗星辰的魔力的源头,这和我在狄伦的见闻也高度吻合,它们拥有五种不同颜色的徽记,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按照亚鲁梅隆的说法,这就是他们将我带来的原因,但我并不是特别信任这一点,因为他们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收益却不稳定,他们对我一定还有别的企图,我必须保持警惕。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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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22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和昨天一样,今天没什么值得记录的东西,但我总要写些什么,来证明我确实活过了这一天。
这是我们留在芬西的倒数第八天,学生们去年播种的小麦已经成熟了,艾琳和特雷希娅帮她们收了一天麦穗,难以用语言形容在这之后特雷希娅的傲慢,就好像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这些麦子还得经过一些工艺才能变成能吃的面粉,还来得及吗?我不清楚,说来惭愧,我一直在追随列宁先生的脚步,但我似乎对这些东西不是很了解....
——《远征录》,第四册,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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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28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不可思议,在我们离开芬西的倒数第二天,那些小麦居然真的变成了面粉。
艾琳烤了一整天的面包,学院里弥漫着香甜的气息,那些面包真的很好吃。
——《远征录》,第四册,第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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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29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离开芬西前的最后一天,上城区似乎又爆发了抗议,但是凯尔及时镇压了那些平民,他的这种做法意味着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应该吧。
我有很多东西想写,但似乎又不想写,我的心绪纷乱,或许我应该休息一天——或者两天。
今晚的晚餐仍然是现烤的面包,松软又香甜,艾琳的手艺总是很好,但想必很快我们又要过一段苦日子了,该死的美国佬。
——《远征录》,第四册,第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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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年9月29日,我是帕贝尔·格兰瑟姆。
是时候离开芬西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什么时候,被迫离开故乡都是一件非常令人痛苦的事,这次也不例外。
我很清楚,即使有我的保护,也会有大量平民死在这次漫长的迁徙中,因为我的精力有限,不可能关注并帮助每一个人,而人们的精力也有限,不可能对所有威胁都保持警惕。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履行我的义务,尽可能把马和马车让给老人,女人和孩子,维持基本的秩序。
我知道我是对的,林德大林海的大火和美国佬的持续轰炸已经半永久性地改变了芬西和林德领的自然环境,这座城市再也不可能恢复过去的样子,甚至我怀疑它是否还适合人类居住,只有依靠我的魔力和仪式保护,芬西才得以延续至今,但这绝不是正道。
我们当然会接纳路上遇到的难民,但阿塔波斯位于芬西的北方,那么理所当然的,能和我们接触到的或许也只有定居在克洛希安北部的人。
(几团墨迹)
就这样吧,我必须休息了。
——《远征录》,第四册,第九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