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枷锁·1984年夏】
“我就知道你会是我最好的学生,孩子,你的天赋令人惊叹,到了现在,我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但我们还得满足教育年限才能给你颁发学位,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让你挂靠在我的工作室里,就当做是实践教学。”
“好。”
“很好,但即使你是我的学生,我也不能无条件地给你帮助,所以我必须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你进行抽成——当然,是以优惠的比例,可以吗?”
“....好。”
“棒极了,孩子,你做了正确的决定,去放松一下吧,等我安排好手续,我就会立马通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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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主教的卧室,第八层让人很难联想到“统治者”这个词,虽然大厅的布局和第七层相近,但风格却截然不同。
入口处布设着干净的暗红色长毯,随后映入眼帘的是大厅末端那张闪亮的金红色挂帘,上面绘制着扬起前蹄的战马和与之交错的斩矛——那是战争神的徽记,在挂帘后方,露台的边缘,一支伤痕累累,饱经风霜的巨大号角被固定在围栏上,悬空的高度看起来正好和主教的身高相近。
和图书馆内的布设相近,工作区的文件杂乱,但如果是善于工作的人,就能从中体会到一种实用的美感,休息区被改造成了小型的会客室,节省下的空间被用于布置战术板和地图,显然,这个区域的真正作用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招待客人。
虽然说是生活设施,但这个大厅里基本看不到什么舒适的生活设施,仅有的宽敞过道也被书籍占据了一半,连阳光都只能勉强挤过这条走廊,因此即使在白天,室内的照明也要依靠头顶的魔法灯。
走进大厅后,帕贝尔开始感受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魔力,源头似乎在墙壁的另一头,看起来本该是卧室的地方如今也被挪作他用,而主教就在这个压抑的空间一角,当他听见帕贝尔的脚步声时,他立即放下手中的笔,并站起来,对着大门的方向行了一个骑士礼:
“向您致敬,太阳领主。”
帕贝尔没有再拒绝这个称呼,只是以一个相同的骑士礼作为回应后询问:“伤兵营的情况怎么样?”
“因你的仁慈,我们得以在阳光下重获新生,现在军团的所有伤兵已经痊愈,甚至连肢体缺失的痛苦也被抹去,向您致敬,太阳领主,在十五年血战以后,您为我们带来了崭新的希望。”
主教更加郑重地行了一礼,假如他不是卡洛斯军团的首领,帕贝尔甚至怀疑他会行跪礼,但那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得知“阳光治愈”的效果一如预期以后,他立马转移了话题:
“那就好——你知道科罗拉瑞昂在哪吗?自从昨晚以后我就没有见过他,连早上的仪式也没有出席。”
“科罗拉瑞昂?”
主教的表情有些疑惑,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很快,他仿佛恍然大悟,然后脸色又重新变得严肃:“他只是出发去找他的导师——也就是第一位继承者,战争领主利昂忒尔殿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只要两天就能回到吉勒斯堡。”
听起来,科罗拉瑞昂和主教都想促成他和战争领主利昂忒尔的会面,虽然没有提前征得帕贝尔的同意,但这正中他的下怀,问题日积月累,已经堆积成山,或许利昂忒尔能够给出令他满意的答案。
至于他会不会回答,这对于帕贝尔来说并没有思考的价值,因为假如众神对他所求甚大,那么至少要有个人来告诉他应该做些什么,显然,这个传说中活了几百上千年的第一位继承者看起来就是绝佳人选。
他不是恶魔,也不是人,是十二神中的一位?也许,但不论如何,他一定怀揣着帕贝尔想知道的答案。
“我知道了,”
帕贝尔点点头,除了思索以外,他没有在主教面前表露太多情绪,他还有问题,但出于礼貌,他决定先听听主教的目的:
“听特雷希娅说你有急事,我能做什么?”
“有关这个....稍等,殿下,”
行了一礼之后,主教快步走到那几面战术板前,经过一顿仔细的搜索后,终于从一块最老旧的木板上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随后将它揭下,并恭敬地递给帕贝尔:
“请看,恶魔们的进攻遵循某种铁律,而随着战争推进,我们逐渐可以预测它们的下一次攻势,当然,我们已经不需要这张日历来提醒自己,但我想这能让您更快理解我所说的话。”
诚如主教所言,这张陈旧的白纸已经开始泛黄,最后一次标记写在七年前的夏天,在那之前,纸上的数字以四为间隔被标红,其中有些印记格外深陷,连本该留是数字的地方也被黑暗又孤独的空洞所代替。
他本来还有其他想法要和主教商讨,但那些计划在看到这些记录的时候就自然而然地被推迟,因为他没必要在情况不明的时候冒然执行计划,不需要额外说明,帕贝尔已经理解了主教的请求:
“也就是说,明天恶魔就会发动下一次攻击,我很乐意和你们一起战斗,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但如果可以,请给我分配一些守卫——我不了解恶魔的习性和战斗方式,也不了解这片战场,当然,我也会尽量在保全自己的同时保全他们。”
帕贝尔本以为主教会同意这个请求,但令他意外的是,主教竟然犹豫了,他的表情一再变换,可不论怎样心动,他最终还是拒绝了帕贝尔的提议,而且原因和他想的并不一致:
“我可以同意这个请求,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听听我的想法——这不是命令,只是提议,”
主教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他的表情也变得格外沉重:“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您和两位同伴能够待在我的高塔里,直到恶魔的进攻结束为止。”
帕贝尔没有说话,他皱着眉头,等待教皇的进一步解释:
“我和我的骑士团会保护您,而且高塔上还保存着教皇陛下亲手铭刻的魔法,在黄昏降临之前,恶魔们绝无可能攻破这座堡垒,只要我还在堡垒内部,您就是绝对安全的,殿下。”
“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我没有那么脆弱,如果我加入前线,我就能拯救更多人。”
“但你实在太重要了,殿下,我绝不能让您面对任何危机,如果您身处险境,那就是我最大的失职,”
主教握紧拳头,用力锤击右胸,同时深深鞠躬:“只要有您在,那么不论骑士们受到怎样的创伤都能痊愈,只要您能听到您的声音,人们就不会失去希望和斗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不必再怕任何伤害,被阴影笼罩十五年后,一轮新日终于升起,我绝不能让它落下。”
帕贝尔叹了口气:“或许你不想听,但我必须告诉你,像今天那种程度的治疗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即便您已经失去了那张奇迹也无妨,只要您还活着,士兵们就会备受鼓舞,英勇奋战。”
看着主教垂下的斑驳短发,帕贝尔最终做出了决定:
“我答应了,但只限一次,至于以后的打算,我必须等明天亲眼见过恶魔的攻势才能决定。”
主教松了口气,他重新直起腰,眼中透露着疲惫和坚定:“您的睿智令我深感钦佩,殿下。”
即使只有一次,但利昂忒尔和他的学生很快就能回到吉勒斯堡,到了那个时候,即使帕贝尔仍要走上前线,在科罗拉瑞昂和战争领主的保护下,他也绝不会遭受什么意外。
谈话陷入了僵局,太阳领主似乎不愿意再进行交谈,这是可以理解的事,毕竟他提出的要求对这位仁慈善良的殿下来说想必十分难以接受,于是主教又低下头以示尊敬,直到对方再次提问为止:
“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卧室里的魔法灯坏了,我应该找谁来修理?”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但解决方法却很简单:“我来就好,修好一盏魔法灯并不需要多少时间。”
“不,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而我想也该有负责维护设施的人,告诉我去找谁,然后我去和他聊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