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敢持刀闯县衙大堂!”
不知何时,方华也从后衙钻了出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几十个身着交领青布窄袖长袍的快班衙吏。
衙吏们手持黑白两色水火棍将徐维纪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郑管家一看是方华,赶紧附在徐维纪耳边通报。
“你就是那个丈田的方华,就是你在背后搞的鬼?”徐维纪一见方华,气便不打一处来。
方华并不理他,帮二叔捡起他的帽子,拍掉上面的灰尘,向方博谦问道:“叔父,按《大明律》,持凶器强闯县衙该判何罪?”
方博谦接过雁翅帽,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大侄子,他想到了那条律法,却没敢说出口。
“当以叛国定罪,依律当凌迟处死。”方华走到徐维纪身边,吐出了这几个字。
几个杀气腾腾的字一脱出口,在场的众人只觉温度都下降了几度。
徐维纪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腰刀,想藏却也已经藏不住了,他忽的明白自己这是落入了某人设计好的陷阱。
正背脊一阵发凉时,郑管家忽的站了出来,
“你休要胡说,我家二爷可没强闯县衙,他只是碰巧走进来看热闹。”
徐维纪想起自己的确是后来才来县衙的,面色不由一喜,
“对,我是进来看热闹的。”
“看热闹?”方华蹬着眼睛的看着徐维纪,“那热闹看完了吗?”
徐维纪一时语塞。
“如果看完了,徐二爷就可以走了。”
徐维纪看了看乱糟糟大堂,又看了看四面凶巴巴围过来的衙吏,明了现在不是找方博谦霉头的好时候,一甩袖袍便要带人离开。
“等一等。”方华突然拦住了他。
“你还想怎么样?”
“徐二爷是没有持凶器强闯县衙,可是你的这些手下打伤了我上元县的衙差,不能就这么了算了。”
“那你想怎么样?”
“恶仆闹事,每人打二十大板。”
“你敢!”徐维纪恶狠狠的说道。
“我们走,”徐维纪挎着腰刀就要带人离开。
“拦住他们,”
衙差们拿着手里的水火棒把郑管家一伙堵在了中间。
“二爷,”郑管家哭丧着脸说道。
“一个也别让他们走了。”方华说道。
徐维纪狠狠的剜了方华一眼,
“好小子,我记得你了,”
说罢,甩了甩衣袖,没能带走一个手下。
很快,上元县大堂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啪啪声。
......
看着一地肿胀的屁股,徐维纪脸黑的像个锅底。
他已经想好办法怎么对付这个小小的上元知县,还是他那可恶的侄子方华。
等着瞧吧,我捏死你们就像捏死一只臭虫。
就在徐维纪心里暗暗发着毒誓的时候,前院的耿护卫来敲了翠薇堂的门。耿护卫是徐维志的贴身扈从,一般很少会到他这来。
“二爷,国公爷请您去一趟瞻园。”
“大哥让我去瞻园?”
徐维纪的心不由一坠,前一阵因为管家权的事,他们兄弟俩差点撕破了脸,这一个月来根本就没再往来过。
“是的,让您现在就去。”
徐维纪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好,前面引路。”
瞻园内朱红栏杆、绿柳掩映。徐维纪跟在耿护院后面来了花园附近。
进去一座篱门,绕过一个走廊,曲曲折折走进去,看见一栋一进朝东三间小楼,楼前一个大院落,一座牡丹台,一座芍药台。两树极大的桂花,正开的好。
徐维志正坐在朝南的书房里,摆弄着书法,面前一个小花圃,琴樽炉几,两树桂花从窗槅探了进来。
“大哥,”徐维纪不咸不淡的喊了一句。
徐维志专心写字没有理他。
“大哥,”徐维纪这次加重了声音,狠厥厥的又喊了一句。
徐维志停笔,一抬头,示意耿护卫先出去。
“你来啦,”
“大哥让小弟来所为何事。”
“听说你昨个去了上元县衙?”
徐维纪的心猛的一突,
“是”
“为何?”
“那上元县令太不识抬举了,明知道城东那块地是咱们魏国府的,竟还把他强分给了附近的村民,弟弟看不过去,就去找他理论。”
“理论?”徐维志冷哼一声,“理论怎么还把人县衙的门给毁了。”
“大哥,原来事情你都知道了。”
“不但我知道了,全金陵城的人都知道了,今天国子监的学生差点走上街头,让我把你就地正法!”
“国子监?怎么会闹到国子监了!”徐维纪也是知道那帮学生的威力,大明朝有两大不能得罪的群体,一个是科道的言官,另一个就是便是国子监的学生。
前前任魏国公就是因为学生闹事,被皇帝大大申斥,并罚了一年的俸禄。
徐维志看着自己的二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二弟,有些人就算是你也得罪不起的。”
“大哥是说那个方华?”徐维纪想起了那个脸上总是挂着笑容的家伙,“我查过了,他不就是个八品的博士。”
“哼,八品的博士,如果真只是个八品的博士,我会把自己弘基送他那里去?”
“大哥的意思是?”
“方华的老师是张位,北京刚传来消息,近日朝中将会有大风暴,我们要做好准备。”
“什么大风暴?”
徐维志的目光越过徐维纪,冷冷的盯着窗外翠竹下的一只黑猫。
“内阁将要来一场大换血,申相的位子恐怕不稳了。”
“内阁换不换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难道朝廷换了首相,还能一齐免了我国公府的爵位?”
“你懂什么!”徐维志一脸愤愤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你以为我们作为一品国公府就真的能袖手旁观,移步党锢吗?你现在得罪了方华,要是以后他的老师上位,你让我们魏国公府何以自处?”
“那城东的地怎么办?”徐维纪犹自不服。
“放了!”
“大哥,你好阔气呀,那可是五千亩土地,你说放就放了?国公爷,你不要国公府的脸面,我这做弟弟的还要呢。”徐维纪不叫大哥,而改称国公爷。
“二弟,”徐维志的语气放缓,“地没了我们以后可以再拿回来,而要是在北京失去了声音,魏国府才真正是没了脸面。”
“那是你的事,地我无论如何都是拿回来的,方华让我受到的屈辱,我也一定是要还回去。告辞了大哥。”
说罢,徐维纪拱了拱手,气啾啾地别了瞻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