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当铺伙计跑出去的功夫,马明远掸掸衣襟,站起身,对丁山道:
“走了。”
“这,这就走?”
马明远诡异的笑起来:
“再不走,等会就被人堵在这了。”
从后门悄悄离开了当铺,马明远并未回佘公府,小心遮掩面容,带着丁山走进一户不起眼的人家。
进了门,丁山吃惊的发现,外面看着不起眼的平静农户,实则里面满是穿军服的大兵,却能一声不吭,让人从外面看不出一丝一毫异样,着实透着诡异。
推门进屋,官瑞玑与董坤正在下象棋。马明远过去一看,得,这二位估计就是对着发呆,到现在还是个当头炮呢。
看到马明远进来,官瑞玑豁然起身,关切道:
“马老弟回来了,难道说,真得又来人了?”
马明远点点头:
“能确定两个,剩下还有多少暂时不知道,告诉弟兄们,不要露出破绽。”
说话间,他坐到官瑞玑刚才位置上,捡起一个马摆好:
“官大哥,咱们杀一盘。”
呃……
官瑞玑和董坤都是心不在焉,看到马明远这个样子,又不知道如何问,搔搔头,官瑞玑苦笑坐下:
“行,就陪老弟杀一盘。”
何止是一盘,经常溜号的官瑞玑,被毫不留情的马明远痛宰,很快败下阵来。换上董坤,也是同样下场。
屋内足足下了十盘,杀得官瑞玑和董坤灰头土脸,官瑞玑也是被杀出火气,全部心神放回棋局,这才堪堪与马明远杀个难解难分。
官瑞玑确实有两把刷子,这一认真起来,马明远就不是对手,很快丢光了“车”、“炮”,靠着两匹小“马”苦苦支撑。
就在这个功夫,院内传来响动,接着,冯兴快步进来。
见到冯兴,马明远顺手在棋盘一扫,将棋局打乱,看着冯兴问道:
“情况怎么样?”
看着耍赖的马明远,官瑞玑也是无奈苦笑,随即灼灼的看向冯兴。
冯兴手里颠着十块大洋,笑嘻嘻的摆到炕桌上:
“少爷,那当铺老板表现不错,小鬼子把我放了。喏,这是收成。”
原来,冯兴就是之前的当铺伙计。
听冯兴讲完经过,官瑞玑忧心忡忡:
“马老弟,就放几个鬼子离开?咱们编得这套鬼话,鬼子能信么?”
马明远拿起十块大洋,塞进冯兴手里,强迫他收下,这才乐呵呵道:
“不管他们信还是不信,反正我信了。”
说着,他将其他人都撵出屋,才盯着官瑞玑和董坤,以及刚刚赶来的冷建章,语气无比郑重道:
“记着,从今天起,没有中村震太郎这件事,第三团从没见过中村震太郎,没见过井杉延太郎,更没枪毙过日本人!我们枪毙的,是李德保为首的,盗卖枪械团伙!”
看着四人面容紧绷点头,马明远这才看向官瑞玑:
“官团长,你如此大动干戈去抓李德保,并非李德保盗卖枪械,而是因为,李德保偷了你的东西,你用半辈子攒得家底,二十根大金条,被这小子给偷走了。你,是公器私用!”
虽然之前就听马明远交代过,此时再次听到,官瑞玑还是瞠目结舌:
“这,这,上次不是说好了,五根么,咋变二十根了,我的妈呀,我哪有这么多钱……”
微微一笑,马明远从棋盘上拎起个老“帅”,重重放在官瑞玑面前。
怀揣着当铺掌柜的口供,大内孜带着情报组飞快赶到洮南。
在旅馆休整时,小山大翔被大内孜叫去,吩咐让他领着情报组休整,他要自己前往领事馆交涉。
安排完事情,小山大翔并没马上离开,看到他犹豫的样子,大内孜有些奇怪,不知这个心思比较细密的手下,今天是怎么了:
“有事?”
迟疑着,小山大翔在大内孜鼓励的目光下,才吞吞吐吐道:
“阁下,那两个中国人的话,您相信么?”
眉梢一挑,大内孜表情有些玩味,抬抬下巴,示意下属继续。
见辅佐官阁下没有动怒,小山大翔仿佛鼓起勇气:
“阁下,您不觉得,那两个中国人说得,说得,嗯,故事,太离奇了么。长期盗窃军火不说,还敢偷出一车军火,这,这,简直耸人听闻。竟然想拿这种故事,来欺骗阁下,简直不能容……”
摆手打断了小山大翔,大内孜笑着摇头:
“小山,你要明白,你身在哪里。这是中国,是满州,这块土地上的人和事,不要用国内的目光去看待,这里会发生许许多多神奇的,嗯,用你的话,就是不可思议,甚至耸人听闻的事情。”
将当铺掌柜的口供取出,大内孜点着道:
“其实,从中国的常态来看,李德保干的这件事并不过分,平常小偷小摸没人管是常态,但是,当他利欲熏心,想要偷走整整一车军火的时候,被有效而且果断制止,甚至还要被一路追捕,这已经很好了。”
抬头看向小山大翔,大内孜笑道:
“至于你说的信不信,呵呵,就算他们说的是真相,我应该相信么?”
什么?
小山大翔诧异的看向大内孜,他来中国不久,对中国人接触还少,很难接受这种古怪到极点的事情。但是,如果如大内孜所说,当铺的掌柜和伙计说的事情都是事实,为什么还要这么问?
大内孜重新将口供收好,带上礼帽向外走去:
“其实,我们只是为帝国提供一种解释,至于信还是不信,不是你,也不是我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
回答小山大翔的,只是大内孜开门的声音。
等到房间内只剩下两人,官瑞玑吞吞吐吐道:
“马老弟,一件事,你搞出两个故事来,加上被日本人带走的那两蒙古人,那日本人那边可就是听三故事了,你觉得,日本人会相信么?”
三个故事……
马明远笑道:
“三个故事好啊,之前那拨日本人提供一个,今天的大内孜提供一个,回头交涉时候,官大哥提供一个,好一个罗生门。”
“罗,罗啥门?”
官瑞玑瞪大眼,不明所以的看着马明远。
马明远笑笑没去回答,人家黑导今年才二十一岁,天知道在这个时空,会不会再拍出那部《罗生门》来。
看向窗外,马明远意味深长道:
“信不信,信哪个,不取决于某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