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省,洮南县城。
县警务局座一声令下,洮南县警务系统立刻动起来,连县警员中队的警员,都扔下武器被打发上街找人。
不仅如此,冷建章亲自坐镇局座办公室,盯着局座大人,令这位局座感到亚历山大。
为了赶紧将这位祖宗送走,警务局座虽不清楚,照片上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下了严令,让警务局上下发动所有关系、所有线人,用最快速度将这个人翻出来!
听到这道命令,洮南县警务局的警官们,都是暗自叫苦不迭,暗骂局座说得轻松,这养线人、动用关系,可都是要花钱。若是平日里用来破案的话,动用就动用了,反正能从案子里捞到好处填补。可今儿个,这没头没脑的让找人,又不说事后有没有好处,就得要大家自掏腰包了。这让警官们怎么想都是一阵阵肉疼。
可县局座的严令压下来:
限期一天把人找到!
不得已,强压之下的县局警官们,只得含泪找到各自线人,将李德保的照片塞过去,恶狠狠的下令:
“半天,就给你们半天时间,必须把人给老子找到!”
洮南的一家澡堂子里。
此时的李德保感觉很舒坦,为自己来洮南的决定暗自赞叹,若真在葛根庙就把那块三道梁典当了,即便能拿到十四块大洋,可葛根庙有啥,除了和自己相好那个娘们,能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的泡澡,捏腿、捏脚?
据说,这家堂子里还有娘们,李德保打定主意,等会喝茶听戏舒服够了,叫上一桌酒菜,找两个娘们过来一起乐呵乐呵……有钱,就是爽!
又躺了一会,感觉全身毛孔都打开,肚子里的茶水咕噜咕噜的,似乎再喝不下去,戏匣子里的戏文也结束,李德保这才懒洋洋的翻身起床,草草裹上衣服,全身发软的向后院晃荡去。
在那里,他早就吩咐伙计准备好了酒菜和娘们,就等自己过去了宠幸。
踩着有些发软的脚,李德保一步三晃的路过两个窃窃私语的伙计,耳中传来两个伙计的低语:
“掌柜吩咐找的那人,是干嘛的?”
“你管呢,给他下那个傻力气。”
“这咋说?那可是掌柜吩咐的啊。”
“说是让找人,又不提给啥好处,就是白干活,你傻啊!”
“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
“当兵的更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管别管。”
李德保本不以为意,这种用伙计找人的活,铁定不是什么澡堂子掌柜的本意,估计是本地哪个警官的关系,或者,澡堂子掌柜就是警局某位人物的线人也说不定。
可是,当那两伙计提到,说是要找的是个当兵的人时,李德保就觉得自己浑身激灵一下,不自觉有些发颤。
也是李德保心虚,那块三道梁虽然卖了不少钱,可来路实在见不得光,尤其是涉及到日本人,据说还是个什么“大尉”,若是被人发现,那就真要命了!
李德保心里打怵,难不成,是连长发现自己偷了三道梁,找到洮南来了?
随即,李德保又觉得不应该,那块三道梁,是在审讯日本人过程中,那个什么“大尉”与人厮打中掉落,无巧不巧的正好落在自己脚边。当时那么乱,所有人都盯着日本人,根本就没人发现自己把三道梁藏了起来。
再说了,就算自己偷三道梁的事被发现,又是多大点事,无非就是自己偷偷卖了手表,没给连长分钱而已,他宁文龙也也不可能下这么大力气,一路追到洮南不说,还找警局里的人帮忙抓他吧。
李德保越想越觉得有理,心思安稳下来,继续一步三晃的向后院溜达过去。
两个正议论的伙计,随意看了眼李德保的背影,不以为意的继续闲聊。
有冷建章坐镇县警务局,马明远不肯蹲在那干等,就跟着县警员中队一名甲等警长,一起上街找人。
这警长叫老曹,看着马明远身后十几个全副武装的汉子,一脸的苦笑,哀求道:
“小爷,您这些位手下,这要是走到街上,忒扎眼了,要不……”
可不么,十六个壮汉,个个长短家伙俱全,这样子走到大街上,别说找人了,吓能把行人吓跑了。
马明远也不禁有些发笑,让冯兴等人在外面披上一件长衫,勉强遮住身上的家伙。老曹这才陪着笑,领马明远一行出门。
洮南也是辽省北部一座大城,明着是县,看在马明远眼中,可是比五常县繁华热闹,街头的行人更是不知多出多少。
走了一阵子,马明远渐渐皱眉:
“老曹,怎么这么多日本人?”
老曹一愣,接着赔笑道:
“小爷不知道?洮南城里就有日本人的领事馆,这铁路又是人家日本人修得,上上下下都是日本人干活。城里自然多了不少东洋人。”
马明远微微点头,实则心头泛起一片阴云,这可是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找人了,不能再拖时间啊。
同时,他忽然明白,为何自己主动请缨来洮南抓人,官瑞玑是那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不是官瑞玑感激,其实是将全部身家性命,都赌到了马明远身上。
这是何等的信任。
马明远心中忽然感觉一阵炽热,无论如何,他必须对得起这份信任!
想到此处,他一把抓住老曹,淡淡道:
“老曹,别带我乱晃,干点正经事,去找你的线人。”
老曹吃痛下就是一哆嗦,有心继续打马虎眼,扭头看到马明远那眼神,平静中带着让人无法违逆的意味,就觉得心底一颤,不自觉的点头答应下来,向前面一指:
“小,小爷,那个前面,澡堂子掌柜,就,就是,小的,一个,一个线人……”
马明远点点头,这些县里的警长的性情,他还能不了解么,不这么逼一下,肯定不会下心思干活。不过,他的做事风格一向是胡萝卜加大棒,因此,淡淡道:
“放心,老曹,线人的费用我来出,不会让你吃亏。另外,若是有收获,我替你向警务处请功,保你个委任十二级的前程。”
按照金陵国府公布的,三等二十二级官僚等级制度,委任十二级其实是最低一级官僚。
可老曹是什么身份,甲等警长,说着好听,其实就是个连警官都不是的警员,是个大头兵,只是个头比较大资历比较老罢了。
若是能荣升委任十二级,老曹就正式成为官、军官,也是有官身的人了,以后老曹出门就可以挺胸抬头,旁人见了就不能用“老曹”来称呼,大小得叫一声“曹警官”了!
一听不要自己破费,办好了还能鲤鱼跃龙门,老曹的心思一下火热起来,立时加快了脚步:
“还等什么,小爷,快着点,跟小的来!”
李德保光着膀子,坐在炕上,身边两个涂脂抹粉的女人,也是衣衫半解,依偎过来,一人用那饱满的位置,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另一个女人将酒含在嘴里,嘴对嘴的喂入李德保口中。
面对如此香艳的场面,李德保却没感觉多少激动,相反,心里老是闪过刚刚两个伙计的话:
“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可这人好像是个当兵的军爷……”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可能是冲自己来的,接着,李德保又努力安慰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找到这里来……
最终,李德保就觉得身子不住的颤抖,猛地发力,哗啦啦,炕桌被他推到地上,杯盘碎了一地,自己跳起来,不顾两个女人的惊呼,几步下了炕,蹬上鞋袜,披上衣衫,三步并作两步的抢出了房间。
房门外,李德保一头撞进一人怀中,惊得他几乎软倒。定睛一看,原来个澡堂子的伙计,听到这边动静,赶来察看究竟。
李德保气的火冒三丈,一把推开伙计,骂了句:
“滚!”
那伙计不明所以,被客人这一骂,有点发懵,死死盯着李德保消失的方向,直到屋里跑出个妖艳女人,猛地推了他一把:
“看啥呢,那个臭当兵的呢?”
伙计这才回过神,傻傻道:
“那,那个,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嗯!你说啥?”
伙计随即看向妖艳女人:
“你说啥,什么当兵的?”
妖艳女人愤愤不平的跳脚叫骂:
“还能有谁,刚跑出去那个死鬼,那个臭当兵的,别以为没穿那身皮,老娘就认不出来了,就是个穷当兵的,女票了老娘还不给钱!”
伙计猛然想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刚刚的客人了,恨恨的跺脚:
“你咋不早说!”
随即,伙计追出门去,哪里还有李德保的影子。伙计气的大叫,向着前面的柜台跑去:
“掌柜的,掌柜的,我发现了,发现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