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省,葛根庙小镇。
“谁说不能上刑的?”
这话听进在场几人耳中,竟是不自禁哆嗦了一下,饶是官瑞玑、陆鸿勋这样的老军头,都无法抑制乱蹦的小心肝,再看向马明远的笑容,总觉得其中透着无与伦比的邪恶。
陆鸿勋随即收拾心情,干咳一声:
“团座,马兄弟,事到如今,咱们该为自己的小命想想了,大不了挖个坑,把这帮人都扔进去,我就不信了,眼看着要被活埋,这帮王八羔子里,就没一个肯说实话?”
心中一阵恶寒,马明远心中暗叹,不愧是军阀部队出身,下手比自己还狠,呸呸呸,自己那不过是缺德主意,这姓陆的才是杀人不眨眼。
眼见官瑞玑颇有些意动,马明远摆手制止道:
“陆大哥法子着实不错,但是,有点耗费时间,要同时活埋一百多人,那个大坑可就够弟兄们挖上大半天了,咱们耽误不起那个功夫。”
陆鸿勋也是逼急了,心情极为不耐,翻着白眼讥讽道:
“马特派员还有高招?要我说,就是开宰,没其他法子。”
冷建章心道,啧啧,这就是露出狗脸了,这帮子当兵的,就没什么好玩意。
官瑞玑却是看不过去,当即斥责部下:
“说什么混账话呢?要没人家马特派员,你姓陆的追得到这里么?还不立即给马兄弟赔罪!”
两句话,也让马明远多少看出点性子差别来,他他又不需要在辽省混,对这些军头的态度不以为意。对陆鸿勋的道歉摆摆手,他给这人一个台阶道:
“其实陆大哥刚才说的有几分道理,这帮家伙肯定怕死,咱们不如这样……”
葛根庙镇上所有商家,从铺子伙计到老板、东家,都被第三团的大兵驱赶到一个院子内。这些人一个个被捆得结识,在院子里拘着,实在是生死未卜,已经有人吓得呜呜哭泣。
就在这时,陆鸿勋带人走进来,对着这伙人大声道:
“我就问一件事,昨天有见过李德保的人,现在说出来,就可以把你们都放了,否则的话,哼哼,可别怪陆某人翻脸无情。”
人群中立时响起一片哭泣声、喊冤声,可就没人出来答话。
陆鸿勋扫视一圈,冷笑道:
“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
随即,陆营长随意指着一个年轻伙计,喝令道:
“把他拉出去,枪毙!”
当即有那如狼似虎的大兵冲上去抓人。人群中立时惊慌起来,这些商人不断涌动着,那被点名的伙计更是吓得直接尿裤子,努力向后面退去。
无奈,在大兵面前,这些抵抗毫无用处。那伙计很快被拉了出去。
接着,远处传来一阵枪响,隐约还能听到那伙计临死前的惨叫。
看到这群大兵来真的,更多的商人吓得屁滚尿流。
偏偏这时,陆鸿勋看了眼怀表,冷冷道:
“还没人说是吧,从现在开始,五分钟枪毙一个。”
说完,陆鸿勋还在那抱怨:
“ND,一百多呢,五分钟一个也忒慢了,这得宰到猴年马月。”
此话一出,吓得所有商人跪下大半,一起哭喊着求饶,还有人跪在那里高声呼喊,让知道情况的人赶快说出来。院子里甚至传出一阵阵骚臭味道。
饶是如此,等到五分钟过后,依然没人肯招认。
陆鸿勋又随便指了一人,将其拉到远处,又是一阵枪响。
再过去五分钟,当陆鸿勋又要指人的时候,在人群中,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我说,我说,我见过那位姓李的军爷!”
陆鸿勋兴冲冲的跑来向马明远、官瑞玑等人报告。
原来,李德保确实第一站就来到葛根庙,目的就是典当那块三道梁手表。可是,本地唯一一家当铺里,只肯出五块大洋,这个价钱自然无法让兴冲冲的李德保满意。
李德保纠结半天,可当铺不肯松口,理由也很简单,葛根庙是个小地方,连县城都不算,好东西也卖不出价钱,自然不可能高价收购。当然,李德保要想卖出好价钱,那就得去大地方,比如,洮南县。
“洮南!”
所有人眼前一亮,官瑞玑急忙追问:
“李德保那王八羔子,真去洮南了?”
陆鸿勋迟疑道:
“不清楚,不过,昨儿个确实有人去洮南送货,下午出发的,就是不知道……”
不用说下去,大家也能明白,在葛根庙镇上,没人会刻意关心李德保的行踪,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去了洮南县。
官瑞玑、冷建章一齐看向马明远。
马明远沉吟下,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招供的就是当铺的朝奉?他之前为什么不说,非要咱们玩出假枪毙才肯开口?”
此话一出,官瑞玑、陆鸿勋都有些尴尬,冷建章心知其中有猫腻,但也明白,这个问题很重要,不弄清楚,无法判断这个当铺朝奉的话真假。
见马明远目光坚定不肯退缩,陆鸿勋只得开口解释: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那当铺其实是葛根庙的一个黑市,经常倒腾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李德保以前和当铺有过不少生意……”
这就对了,李德保本就是第三团第一营第三连的司务,平日里过手的东西不在少数,军械都能搞到手。这靠山吃山的,估计没少了倒卖军用物资。
那当铺的人先前不愿开口指证,估计就是不想引火烧身。如此一来,这人的口供还是很有可信度。
官瑞玑一拍桌子:
“还等什么,去洮南!”
马明远急忙劝道:
“官大哥,洮南已经出了三团防区,带着大队人马过去,等于告诉有心人我们出了事。不如这样,我和冷特派员带上我们的随从去洮南找人。
官大哥也别闲着,劳烦你带人,把葛根庙周围的镇甸都搜一遍。万一姓李的没去洮南,我和冷特派员岂不是扑空了。”
如此说辞,让官瑞玑大是感激,思索了一会,握住马明远的手,诚恳道:
“一切拜托老弟了,如果能抓住姓李的王八羔子,我官瑞玑还有第三团上下,都欠马兄弟一个大人情,以后马兄弟有事用得到我姓官的,就带个话,姓官的绝不含糊!”
前往洮南,自然还是要乘坐汽车队,幸好,只有马明远、冷建章、宁文龙,带着二十几个人同行,比起前往葛根庙的时候,车队速度快上不少。
宁文龙之所以随行,也是他认得李德保,带上他抓人更方便。
此时的宁连长瞧瞧身后三辆大卡车,有些担忧道:
“马特派员,我们的人是不是少了点?洮南毕竟是县城,光凭我们这点人,要把李德保找出来,可不容易。”
马明远闻言也是苦笑出来,拍拍小汽车的车身,无奈道:
“宁连长,你以为我不想多带人么?可这铁家伙速度虽然快,究竟是个金贵东西,要是再拉一百人去洮南,我敢打包票,都不用一百里地,保准趴窝,到那时,咱们可就得腿着去洮南了。”
冷建章忽然开口,傲然道:
“倒不用担心人手,洮南县警务局好歹也有一两百人,不怕找不到人。”
宁文龙这才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位辽省警务处特派员呢,辽省境内,哪里不是这位的主场?还怕没人手么。
果如冷建章所言,车队进入洮南县,根本不停车,直接开进了洮南县警务局。
洮南警务局的局座,听说省警务处的特派员,一位荐任七级高官突然到来,吓得屁滚尿流的迎接出来。
冷建章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拿出李德保的照片,下令在县城所有商家、当铺、青楼、车马行搜索此人下落。
就在冷建章还要下令找寻三道梁手表时,被马明远悄悄制止。冷特派员立刻会意,挥手让一头雾水的县警务局座去找人。
与此同时,洮南城内日本领事馆内,领事野口三吾正在翻动日历,询问秘书道:
“田原君,中村大尉从海拉尔发来电报,是几号?”
秘书田原信太略一思索,恭敬得答道:
“应该是六月初,六月三日。”
野口三吾眉头紧锁,疑惑得道:
“中村大尉是出发当日拍得电报。按说,他一路观测支那兴安屯垦区,至多需要二十几天,不超过一个月时间。今天已经是七月二十三日,中村大尉怎么还没抵达领事馆?”
田原信太慌忙鞠躬道歉:
“抱歉,阁下,是我的失职,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安排人去搜索。”
野口点点头,并未刻意追究下属,毕竟,中村震太郎执行的是野外观测任务,以修正军用地图,本就浪费时间。一行人又要穿越浩瀚的兴安岭,时间上有出入也是平常事。他柔声对下属叮嘱道:
“不妨事,多派得力人手,要精通中文和蒙文。中村大尉的勘探路线,是沿着正在修建的洮索铁路进行,不妨让接应人员也沿着洮索铁路北上搜寻。”
最后,野口轻声道:
“希望,中村大尉不要出什么意外才好。”
田原信太闻言傲然道:
“阁下放心吧,中村大尉是大日本帝国臣民,在支那的土地上,有强大的关东军保护,还没人敢招惹大日本帝国。”
野口有些心烦的摆手:
“正因为有关东军,我才忧心。万一出现意外,可就给了关东军那帮家伙口实了。哎,国内经济状况不佳,希望不要出现这种情况才好。”
田原信太急忙低头答应,但他的眼中,却流露出奇异的光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