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霆若被人强行架出了会客室,在他的面前,父亲满身血泊的倒在桌子上生死不明。他吃力的抬起满是鲜血的手,向着父亲的方向无力的伸展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可惜他什么也抓不住,从指尖只传来的虚无告诉他,他要失去他的父亲了,永永远远。
“爸爸……爸爸……”君霆若无力的呼喊着,虽然他的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到,可他还是拼命的呼喊着,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呼唤,是来自血脉最深处炽热的召唤!
他得到了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君霆若仿佛看到浑身浴血的父亲微微的抬起了头,看向这边。在父亲的脸上,竟挂着一丝笑意,那是欣慰的笑,是坦然的笑,是一种重任有托后如释重负的笑,那是一位父亲望着即将远行的儿子充满期望和肯定的笑。
两个保镖不解的看着这个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老人,他们实在想不通这个老家伙在临死前脸上为什么会带着笑容,他们当然想不通。
儿子即将扬帆远行,作为父亲他已经把他的所有希望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儿子是他生命的延续,在他生命的最后,他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最重要的人,他相信自己的儿子!
同时转交给儿子的,还有他的使命,对祖国对世界对全人类的使命。
君霆若我的儿子,你出生那天洛德隆的森林并没有低语声,有的只是你声嘶力竭的哭声吵得我三天三夜都睡不好觉,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我知道有一天你将成为我的骄傲。我看着你一天天长大成为人民的卫士,为那些连你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抛头颅洒热血,我很欣慰。今日你即将踏上征程,虽然前路坎坷沿途荆棘丛生,但你并不孤单,爸爸会在你的身后支持你为你祈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都不要放弃,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是君霆若,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虽然我不能亲眼看到了……
最后一丝笑意凝固在了老人的脸上,君博士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他走了,心满意足的走了。
君霆若几乎是被拖着走下了楼梯,如同一个破麻袋般塞进了一辆没有任何标示的押运车里。在他下楼梯的时候,身边不时有慌乱的研究人员擦肩而过,地上更是扔满了各种文件资料,各式各样的仪器桌椅板凳倒了一地,没有人注意这些,所有人都在慌乱的奔跑,当然就更没有人注意这个被两名军警押送着的由两名护工拖着的家伙。
押运车的后座上,君霆若被戴上了手铐,按在了驾驶室后的隔板上。这是一辆类似于银行运款车样式的押运车,后车箱全封闭,只有左右两个巴掌大的小窗,上面还用钢条焊死并封上了防弹玻璃。
两名护工坐了进来,后车门随即就被关上了,车厢内猛的就是一暗,只有两边车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光让人能勉强看得清里面的情形。
车子发动了,其中一个护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咬了一支在嘴里后扔给了同伴,边点火边说“我从那个办公室的桌子上捡的,没想到研究院里一个小科员都能抽这个。”另一个看看四下里也没有其他人了,这才放心的取出一根,就着火点上“谁说不是,就他喵咱最命苦,拼死拼活的也挣不了几个钱。”
“还要送这小子去文山那边,这他娘的晦气。现在所有人都忙着逃命了,谁他娘的还有闲心管这个。”递烟的护工狠狠的抽了一口,一脚踹在君霆若屁股上,君霆若哼哼了一声没动,实际上他早就醒了,只是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他的父亲已经不行了,就算现在他暴起撂倒这两个家伙回去也改变不了这个现实,反倒会让对方给他吃枪子的机会。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必须离开这里之后再想办法。
说到逃命,对面护工的眼神就是一暗“你家里面安排得怎么样了?嫂子她们走了吗?”
“走啥啊,前几天广播还他喵的说没事,说什么传言纯属子虚乌有,要大家别传谣信谣,呆在城里最安全。局里也说要我们起带头作用,不要恐慌。我一听这风声就不对,赶紧让你嫂子和臭小子回她娘家,你猜怎么着,那个时候高速公路就已经封锁了,只有挂特别牌照的车辆才准许进入。二级路上堵得那叫一个结实,我听说出城不远还有部队拉了警戒带不放行,那个时候我还在局里,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让他们到乡下我姑妈那去先避一避了,昨天开始电话就打不通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现在怎么样了。别说我了,你老娘呢?你们家好像正好住在那头……”看到对方的神情,护工不说话了,低着头狠吸了两口烟。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让气氛有些沉闷了,强颜欢笑的咧了咧嘴“没事,三天前我就让小梅过去看她了,不过之后也联系不上了,估计她们应该已经转移了吧。”
“是啊,一定已经转移了。”同伴拍拍他的肩膀,赶紧转移话题“嘿我说,你那个女朋友不错啊,长得漂亮不说人也实在,把你老娘照顾得挺好的。”
“是啊,我们计划好了年底结婚的,谁知道出了这么个事情……”似乎是意识到绕来绕去都离不开这件事,两人同时选择了沉默。
君霆若默默的听着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再结合之前科研院内的情况,外面的状况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要是他猜得没错,现在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而混乱的根源很有可能就是他在沙漠中见到的那些择人而噬的活死人,那些被人称之为丧尸的怪物。
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样了,君霆若暗暗的想,自己的母亲是科研泰斗的家属,应该有专门人员保护才对……等等,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父亲好像已经不是什么泰斗了,而是一个被宣判犯有叛国罪的人,一个罪人。
想到父亲,君霆若趁那两人不注意摸了摸后颈处的伤口,他实在想不通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对他,那个时候父亲的神智虽然很萎靡,但并不像发疯的样子啊。
这一摸,君霆若马上感觉到了异样,他发现后颈上那几个深可见骨的牙印居然已经痊愈了!那上面虽然还结着痂,可是摸起来已经完全不疼了,只有一点痒痒的感觉,这是伤口长肉愈合的征兆。君霆若试着轻轻蹭掉结痂的地方,发现里面的新皮已经长了出来,摸起来滑滑的。
这是怎样一种恢复速度?短短几十分钟内,深可见骨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难道刚才父亲只是在自己的背上轻轻的来了一口,并没有感觉上的那么深?可是流出来的鲜血并不会有假的啊,自己身上这件病号服整个后背都被鲜血渗透了,这可不是轻伤的流量。还有那上面结的痂,那种结痂的方式分明是受了很深的外伤才会出现的,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后可以用手轻轻的蹭掉?
一个古怪的念头出现在了君霆若的脑海里,父亲咬他似乎是故意的,君博士像是要借此向他表达什么或是传递什么,老爷子的目的应该是达到了,可君霆若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一口之中父亲究竟要告诉他什么,或者说父亲把什么东西给了自己。
君霆若想不下去了,他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刚才挨的那几枪托子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君霆若的脑袋直到现在还一阵一阵的发晕,眼前甚至会出现一些模模糊糊的幻影,让君霆若好不难受,总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不管怎么说先离开这里再说,现在能够救母亲的只有他自己了,他必须设法摆脱这几个人去寻找他的母亲。
车开得很不平稳,在马路上左转右转的开不快,不时还会压到什么东西颠簸几下。不时从窗外传来吵杂的声音,让人感觉整座城市里一片混乱,好像申请奥运会又成功了而同一天国家队再次没有进入世界杯。
不久之后,车子居然停了下来,驾驶座后面的小窗被拉开了,一个军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前面的道路被堵死了,各种乱七八糟的车都停满了,我们要绕道去林森北路……”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喇叭声传来,随即就是驾驶座上传来的惊呼声。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押运车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个底朝天,车身在马路上连着翻滚了好几下又拖着地面滑行了才十几米才停了下来。身处车内的众人就仿佛置身于滚筒洗衣机里一般,几个人在车厢内上上下下的一阵翻腾,等车子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全都好像刚甩干的衣服一般耷拉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凭着过人的身体素质和超人一等的反应能力,君霆若在汽车喇叭响起的时候就双手护住了头,又紧紧的抱住了身下的长条椅子,所以他所受的伤是最轻的,第一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君霆若朝变了形的车厢内看了看,发现车子是侧翻的,两个“护工”被摔得头破血流,其中一个手臂还脱了臼,两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也不知是死是活。君霆若爬过去,试了试两人的鼻子,发现都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坐在了地上。
君霆若在口中摸索了一阵,抠出一颗东西,随即呸呸呸的吐出了口中的墨水。这是一支水性笔的笔头,是他之前和父亲拥抱被强行分开时从那个护工上衣口袋上摘下来咬在嘴里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一路上装晕没张嘴。
君霆若把笔头放在脚下踩了踩,看看形状又在一边的车厢壁上摩擦了好一阵,这才心满意足的插入了手铐的钥匙孔中。在特战队中的训练让他只要手上有任何较硬的细小的东西都能解开任意一把手铐,这种警察用来拷犯人的手铐是最简单的一种,当然难不倒君霆若。
原本还准备要在半路上发难的,没想到竟然遇到了意外事故,倒省了和这几个人较劲了。
转动了一阵,一边的手铐就应声滑落,君霆若刚要解开另一边的,就听到车外传来吵杂的声音。不一会,声音就来到了车边,听声音应该是很多人的脚步声,那些人似乎还拖着什么坚硬的东西在地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有人来了?君霆若低俯下身子。以他现在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见人,要是别人把他当罪犯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那些人来到车边也不磨蹭,抬手就开始砸车,一时间驾驶室内玻璃横飞,坚硬的车厢壁上也出现了一个个凹痕。在凌乱的砸车声中,君霆若明显的听到了一个声音“砸开驾驶室,拿走他们的枪!”
他们竟然是来抢枪的!君霆若心头凛然,这起交通事故显然是这些人蓄意制造的,他们竟然趁着灾难引发的混乱在城市里搞起了暴动,真是天灾人祸一起来了。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在灾难面前把人类逼入绝境的,往往正是人类自己。
君霆若感觉自己似乎又一次陷入了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