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都这般执拗了吗?”白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道。
顾洹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意道:“我倒是庆幸还有这么执拗的孩子,满腔热忱。”
白图闻言,若有所思的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顾洹,轻轻的用拳头锤了一下她的肩膀,道:“回神了,怎么还发起了呆?”
顾洹收回了视线,长睫微垂,掩去了眼中的恍惚。
天色渐晚,虽是夏日,但这边在大漠,虫叫声很少,营中却不会显得有些寂寥。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相信对于那些士兵来说,这也会是个不眠之夜。
傅倡今夜亦是一夜未睡,白日里说的以五万胜十万他曾做到过,但毕竟情况不同。现在敌方兵强马壮又是士气正盛,是很强劲的敌人。
顾洹本以为敌国会乘着士气正盛的时候乘胜追击,在夜间进攻,一夜都没怎么睡好,第二日眼角也带着淡淡的青色。
却是度过了相安无事的一夜,顾洹起来时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自己确实不是行军打仗的材料,果然术业有专攻。
“你怎么也没睡好?”她一出营帐便是跟傅倡打了个照面,看着眼前人眼下的青色,傅倡挑眉问道。
“也字从何说起?我只是没有睡好,昨夜傅将军的帐中亮了一夜的灯,莫不是怕黑不敢熄?”顾洹刻意玩笑道,想让他放松些。
“放心吧,战场可是我的主场。”傅倡拍拍胸脯,一脸骄傲的道。顾洹却从他几乎无懈可击的掩饰中看到了他深藏于内心的不安。
却也没有指出来,只笑道:“我相信你。”
就在众人起床,士兵们准备开始训练之时,远方突然传来了战鼓的声响。
傅倡脸色一变,迅速集结人马,高声道:“保家卫国!”
下面的士兵接着高呼,若不是现场看到,顾洹还感受不到这般震撼的场面。
看着一张张坚毅的脸,顾洹的眼眶微微红了些,侧过了头。
“这怎么还哭了?”白图就站在她的那一侧,见此有些慌乱的开口,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顾洹原本还有些感触,却被他的手忙脚乱给逗笑了,连忙开口道:“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有些激动。”
她虽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但她却在傅倡的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当年的父亲想必也是如此坚毅,坚定地要护住这个国家。
“父亲,我在做与你一样的事情。”她在心里默默道,只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顾洹本就是文官,便留在了营中。
随着许将军的死亡,那些原本被他把持着的公文也到了顾洹的手上,她今日原本是想看看的,但在看的时候耳旁总是传来入耳的战鼓声。纸上的那些文字都化作了一个个正在奋勇杀敌的战士,她索性便将公文收了起来,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白图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若是他在此,以他的耳力应当能听得更加清楚吧。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她没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营帐中确实是有些憋闷了,她只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东西一直说不出来,便出了帐子,问了句外面保护着的士兵,随意的问道:“可见到过白公子?”
“回大人,白公子去了伤兵的帐篷。”
顾洹点点头,道了声:“我知道了。”又问清楚了伤兵帐篷的所在地,便径直走了过去。
之前接连败仗,我军确实有不少人受伤了,也有不少人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的留在了战场上,誓死扞卫着脚下的土地。
顾洹还没掀开帘子,便听到里面传出来了一阵笑声,白图不知道在讲些什么,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她走了进去,便见白图搬了张椅子坐在了营帐的最中间,周围围着一圈伤兵,有些不方便下床的也都聚精会神得听着这边的动静。
顾洹悄悄的站到了人群最外围,安静的听着他的讲述。原来都是他遇到的有些糗事,众人听得倒也是津津有味。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顾洹,她回以不用提醒的收拾,随后接着笑着看向白图。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众人笑做了一团,本应该最为沉郁的伤兵营中充满了温暖,这一刻他们都忘记了身体上的苦痛,开怀大笑。
顾洹看的出来,他们的心中还是挂念着外面的战事的。
“顾大人也来了。”白图几乎在照顾所有人的情绪,边说着便环顾着人群,很快就看到了只漏出了一双清澈眸子的顾洹,笑道。
前排的士兵闻言动作都僵硬了不少,慢吞吞的转过了身。
顾洹脸上带着笑,还没说话,便见他们纷纷跪了下来,道:“是我们求着白公子讲的,大人您要罚就罚我们吧。”
她见此连忙先扶起了离自己最近的伤兵,他一边的肩膀上垂着空荡荡的袖筒。
“大家快起来,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她边扶便开口道。
这些人的身上受的伤大同小异,无一例外的是都很触目惊心,顾洹越看越觉得难受。
直到所有人都或坐或站了起来,她才开口道:“我知道大家都在挂念着战事,所以有些低落。但请相信傅将军。”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顾洹的话语在嗓子中卡了一下,再出来时便是换了个意思,道:“大家都坐下吧。白公子的故事还有很多,我也想接着听下去。”
白图笑着点点头,附和道:“别的不说,我身上发生的故事可是不少,讲上个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能讲完。”
有人试探性的坐了下来,见顾洹也跟着坐在了一旁,众人这才纷纷落座,只是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从僵住的背影上就能看得出来。
白图的确很擅长调动人的情绪,原本还有些僵硬的众人在他的讲述中又渐渐放松了下来,不时发出些笑声,似乎是完全忘记了顾洹的存在。
她含笑看着众人的背影,感受着他们的喜怒哀乐。白图的声音在耳边忽远忽近,她不知自己有没有真正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