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银芒点点。
袁雅被那亮光微微一闪,回过神时就只能瞧见捂着手臂,神色阴沉的顾清臣,手臂上赫然是被美术刀划伤的伤口……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几个混混见血了也一脸心虚,偷偷瞧了一眼那嚣张桀骜的林羽便都飞快跑开。
他们不是亡命之徒,都是十几岁的少年,瞬间慌了。
可没等他们离开,响亮刺耳的警铃就在这寂静公园响起。
林羽倒是乖绝,轻轻一转就把美术刀丢了。
在场的人都被带到了警局,因人数太多,还特地被关在一个单独的调解室中。
门外的警察推门而入,视线在这群混小子身上转了一圈淡淡宣布道:“我们已经通知了你们每个人的家长,年纪轻轻的,打架斗殴要不得。”
听到要家长到场,有几个人脸色发青,满脸不愉,袁雅也有点害怕,她只是普通家庭,爸妈自然不希望她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她余光瞥到顾清臣已经包扎好的手臂,嚅嗫着问:“顾清臣,你手还好吗?”
“嗯,没事。”
少年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冷漠,但袁雅还是看到了警察说到家长时脸色一瞬间的不自然。
她才猛然想起,认识这么久还从未听到过他谈论自己的家人或者说也没见过他的家人,顾清臣向来形单影只。
随着时间推移,调解室里的其他人也陆续被接走,两方人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大,自然没有必要花时间调和。
袁雅隔着透明玻璃移动门看见面容苍老,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父母,心尖被猛然刺痛,恍然间想起自己以前也从未让父母如此担心。
或许,顾清臣说的是对的……
她深深地转头瞧了一眼靠在墙壁上的少年,毅然转身离开。
派出所里有着醉酒人的怒骂,刺耳的劝诫声或其他痛哭责骂声,顾清臣别开眼,心底却一片冷凉。
家长?
这玩意于他而言可是个稀罕玩意。
他已经准备在派出所度过一晚,反正明天早上顾逢的秘书会来收拾烂摊子。
可他睡意迷糊间,却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他睁开眼望见是熟悉的男警察,警察不介意他的冷淡,笑着说:“你家人来接你了。”
顾清臣有些反应不过来,半信半疑地起身。
他走出派出所,路边停着熟悉的车,后窗关得紧紧的,只有前排的张叔朝他挥了挥手,莫不是顾逢来接他了?
缓缓上前,正准备打开副驾的车门,后座的车门就被打开了,一双莹白如玉的手从里探出,“坐后面吧。”
是一道清凌空灵的女音。
不是顾逢,不是那个女人,这么年轻便只能是他的便宜继妹了。
顾清臣这般想着也顺势坐了上车,“开车吧,张叔。”
全程他都没有往旁边看一眼,摆明了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只不过那动听的声音还是入了他的心,挠得他心痒痒的。
清姝细细打量着右手边的少年,那般冷然,也那般轻狂,手上还受着伤,拒绝所有人的靠近。
她微微抿唇,看着窗外飞掠而出的万家灯火。
若不是顾逢和柳清尧在度蜜月,庄秘书也在外地脱不开身,恐怕电话也打不到她这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顾清臣……
女孩若有若无的视线顾清臣自然不会看不见,心底的烦躁和今晚的怒气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蹙眉转过头去,“看什么……”
剩下的一个“看”字卡在喉咙,再也发不出声。
昏暗灯光下少女白透得宛若冰雕的人儿,绝色天成。
她淡淡望着他,却没有丝毫鄙视厌恶或不喜。
只是单纯的好奇。
顾清臣哑然:“你就是易清姝?”
他眸色变幻不明,略高的个子使得他很容易地看清少女那清冷绝艳的面容,这样的人……根本美得不像凡人。
“嗯。”
许是出来得匆忙,她青丝微乱,可落在她面容上也显得格外的美。
她的话也很少,顾清臣不开口她也不说话,丝毫没有套近乎的想法。
“怎么是你来?”
顾清臣语气硬邦邦的,格外生硬,落在清姝耳中像极了他不喜她。
但她还是轻轻开口,“家里就我一个人,我……也算你的家人,便来了。”
顾清臣越是紧张,脸色绷得越紧,前方的张叔都不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生怕他一怒之下凶了小姐。
可谁都看不到的角落,少年的手紧紧攥着,手心微微出汗,心跳如鼓。
一路静默到家门口,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顾清臣望着她冷淡的神情也不知说什么,只静静走在她身后。
他视线落在阶梯上那精致雪白的脚踝上,眸色深深,整个人高大的身影近乎将她拢在怀中。
可从侧面看,两个人之间还能容下整整一个人的距离,疏远至极。
脚步声渐渐停下,顾清臣才发现她的房间就在自己房间对面。
清姝关门前看见他愣愣地站在自己门前,犹豫一会还是低声道了晚安。
厚厚木门将少年视线隔绝,清姝只当这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并未放在心上,很快便重新入睡。
顾清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纷乱思绪不知从何而起,扰得心神不宁。
第二天上学时家中早已经没有了顾清臣的身影,一如一个月前的每一天,安安静静。等顾家的车开走后,一辆机车才遥遥地跟在后面。
顾清臣转身拐进了另一个岔路口,开进了一个通道拥挤,地面凹凸不平污水遍地的脏乱小巷,电线从各个破旧的窗户中延伸而出,缠绕成一团。
他将机车停在一扇破旧铁门前,轻车熟路的上楼。
推开铁门,十几平的空间却收拾得非常干净,门口垒着厚厚的书籍,狭窄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人。
沧桑的面容泛着苍白,屋内昏暗,唯有窗边上那盆苟延残喘的绿植带来些许活力。
“你来了?”
“嗯,吃没?”
男人起身的动作无比吃力,顾清臣熟练地在他身后塞了个枕头,扶着他坐起。
“小顾,今晚……你还是别去了。”男人看起来凶狠的面容也被病痛折磨得憔悴无比,反倒添了些慈爱。
周林用望着心爱小辈的目光看着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少年,语气带着劝诫:“你知道,那里的人打起来不要命。”
可这时候床边的手机却忽地响起。
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顾清臣目光一凝,谁都没动。
等铃声停了,他才缓缓回答方才周林的话:“打完今晚这一局,他们答应过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今晚这一局不简单。”
周林不愿他去冒险,但这人也倔得像头牛,他年轻时还能拉住小顾,可现在……他看着自己如枯枝一般的手腕……
“你该相信我的实力的,他们打不过我。”顾清臣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傲气。
少年锐气,最为瞩目。
周林劝不了他,也只能细细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告诉他,夜晚来临前,有人轻轻敲响了门。
来人壮得像头熊,若有所思地看着和自己同高的少年,不可置信地问:“就你?”
“就我,走吧。”
少年走得潇洒,打手自然也不管其他,完成上面吩咐的任务,把人带到就行。
顾清臣跟着那人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厂房,而厂房中央已然搭建起了拳击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地上还有未干的水痕。
这是一个地下拳击场。
如今管得严,背后的组织人也只会发放随机的联系号码,只有通过特定关系才能知道这种活动。
每打过一次后,便又会更换一次场地。
隐蔽,专业,因而背后组织人也从未被揭发过。
顾清臣换上拳击手套,上了擂台,看着对面的刀疤脸,脸色逐渐凝重了起来。
自愿参加这地下活动的人,一部分是非常缺钱,一部分是身体不适合再上国际赛,只能打打地下。而另一部分,则是单独的宣泄暴力。
刀疤脸在周林口中,就属于最后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