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夏容年本人却十分喜爱在神宫里的生活……和人。
枯燥,一成不变的生活,唯有书籍可以聊以慰藉,一成不变的风景也容易让人视觉疲劳。
但公主,却是百看不厌的。
唯一不满意的就是夏公子也时常出来占据身体主动权,他也和公主相谈甚欢,甚至他们二人之间相处的氛围更加自然和亲密!
夏容年不免有些吃醋,哪怕他们用的是同一具身体,可灵魂终究是独一无二的。
“容年,在想什么?”
清姝看着眼前发愣的人轻声询问。
是了,为了区分他们二人,公主称他为容年,唤夏公子为子期。
“在想念的家人。”夏容年回神之后脱口而出道。
其实他是有些想念家中的父母,但方才并不是在想他们,看到公主有些歉疚的眼神他心中升起一阵懊恼。
果然,女子垂眸有些失落地出声道:“是我连累了你们。”
清姝清浅的笑意之下蕴藏着一点苦涩,手中的书籍被轻轻搁置在一旁。
情急之下,夏容年俯身靠近她,一把抓住了她的双手,沉声道:“这件事纵使千错万错,但没有一错是应归咎于公主身上的。”
“而且,这几个月以来,我觉得非常快活!”越说到后面,他的表情愈发温柔缱绻。
若放在以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会使尽浑身解数去讨好一个女子,可现在自然而然地就作出了。
“是么?”清姝笑了笑,美眸漾着点点星光。
此刻两人才发觉姿势的微妙,从另一个角度看来,就像两人在紧紧相拥。
而且清姝也发觉两人性格不同之处的有趣,子期面对她时总是克己守礼,矜持到极点地尊称她为“殿下”。
但夏容年显然更为直白,每一声“公主”里都蕴含了他极深极炽热的情感,毫不掩饰,明明是看起来那般冷清禁欲的人……
想到这些,也让清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可夏容年却望着她在眼前晃悠的红唇微微出了神,饱满得似碾碎的花汁的红润实在诱人采撷,他鬼迷心窍地凑近了几分。
及至手中传来轻轻的力道,他才如梦方醒。
“公主,可否告知我您的名字?”夏容年退开了一些身子,压下喉咙里的痒意轻声道。
只是他仍然没松开她的手,像是忘了这回事般,神情没有丝毫破绽。
“清姝。”
清姝没有迟疑地开口,这几个月的相处他们早已熟识,加上他们算得上朋友,朋友之间自然不必避讳太多。
“姝姝。”夏容年在心里默念了一下这个名字,出口却是更为得寸进尺的称呼。
他凝视着她的脸庞,想看看她是否有任何反感的表情。
可清姝只是稍稍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地拿起他昨日和她讲述的新知识想他请教。
夏容年垂头无声笑了笑,重新坐回自己位置,眼角眉梢的艳意似要将那满园的白色都压得黯淡无光。
清姝琴棋书画都有涉猎,甚至说在这个王朝的帝皇和邪神教导之下更为精湛,但几千年后的知识是新颖的,陌生的。
这也让她和夏容年在一起的时候话题多半是那些。
夜间,月的光似薄纱一般笼罩着殿内,无端透着几分冷寂。
清姝静静坐在案桌旁,不肯挪动脚步。
她不禁蹙起眉,夜间的入寝时间竟然成了一天之中她最为难熬的时间。
“怎的,和我在一起这么不快?眉都皱起来了。”
带着幽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双带着冷意的手轻轻拂过她纤细的脖颈,清姝身子轻轻一颤,她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冷淡和疏离的神情都刺痛了邪神的心,他心中一狠,掐住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你真是……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开心一点?”
其实他更想说,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接受他,待在他身边!
可是他不敢!
他怎会不知道她是迫于形势才和他绑在一起,但他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清姝闻言望进他黝黑的眼底,难得有兴致问道:“那我说我要离开这里呢?”
这么多年只能越过那高耸的墙看着晴空,外面的景色她从未亲眼见过,纸轴呈现的就算再逼真也不是真实的。
邪神松开了手,慵懒随性地坐在她身旁,缓缓开口:“你难道忘记了我和你说过的后果?”
“没忘。”
她含笑望着窗外,语气里满是淡然。
“那便去吧。”
邪神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消失之前深深看了她一眼,叹道:“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神明的恩赐和偏爱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的,特别是他还是邪神,可不做赔本的买卖。
他之前不愿勉强她来到自己的身边,便用这
一阵清风拂过,室内只剩下了清姝一人。
而邪神早已经来到了御书房。
“好久不见。”邪神渐渐在御书房显露身形。
烛火映照出他的身影和伏案的赵渚仕。
赵渚仕冷冷看向他,并未搭话,只是他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整个人都散发着凛冽的寒气,呈现出防备的姿态。
“我这次来是想说姝姝的事。”邪神漫不经心地在殿内漫步,两个人相隔距离不近,可声音却准确地传达到了他的耳边。
“怎么,这次不是来附我的身了?”赵渚仕的语气极为讽刺和厌恶。
天知道,当他知道这个邪神借着他的身子亲近姝姝时心里几乎的怒火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一个邪恶的觊觎者!
一个懦弱却又贪婪的爱慕者!
他如今不常过去,也是不想再经历那种受控于人的失控感,更不想对不起姝姝。
“安排一次南巡吧,姝姝想要出去游玩,我自然要让她如愿。”邪神好心情地没有计较他冒犯的言辞,心里在盘算着接下来要安排的路线。
赵渚仕瞳孔猛地一缩,“你竟然愿意让姝姝出来?”
他的声音极低,仿佛只是自言自语。
意料之中的,邪神并没有回应,只是来告知自己的决定。
他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无声无息。
赵渚仕面色虽然平静,但心绪不宁地在书房内走来走去。
思忖良久,他才沉声唤门外的的侍从进来。
“李贯英,进来。”
“小的在。”李贯英身为伴君的太监总管,听到声音立马就走进殿内,垂首恭敬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传令下去,准备公主南巡事宜,一切都要尽善尽美!”赵渚仕一字一句吩咐李贯英,但随后他顿了顿:“但尽量不要过于高调。”
李贯英将每个字都死死记住,面色逐渐保持平静的同时,心里也泛起了轩然大波!
公主?!
陛下这一生就一个子嗣,那就是玉姣公主!
如今公主这是要从神宫里出来了,想必这会在京城引起轰动!
第二日,这个消息也确实将整个如同死水般的京城炸醒了。
众人纷纷猜测这一次的举动究竟有何目的,这完全没有迹象的召令将大家的疑心都勾起来了。
难道是公主要选驸马了?因此才选这个时机出来?可南巡一般是当朝天子才拥有的权利,一个公主竟然能用这个规格的仪仗出行……
难道陛下要将公主当做继承人培养,现在是给他们一些缓冲空间?
种种猜想和阴谋论都在暗中发酵。
及至真正出了神宫,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
邪神单手支着下巴,冷白的手肘撑在木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眉眼舒展的清姝在桌边剪花。
饶是青瓷瓶里的白梨如何醒目,也胜不过她指尖那抹白。
清姝嘴角含着清浅的笑意,细心地剪掉多余的枝叶,将花枝插进瓶中。
这会邪神才踱步过来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问道:“这下可满意了?”
在她安静做事时,他一向不会过来打扰,这是两人相处多年默默形成的不成文的规矩。
清姝转身看着他,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微微消散了些,她抬头和他对视,认真道:“多谢。”
这是第一次她对他这般和颜悦色,邪神眼角微挑,迤逦出几分风情,他高兴得轻轻吻了下女人那轻颤的眼眸。
“希望你不会后悔。”
邪神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两人的身体陷入锦被之中,他低头吻上她的唇,格外的温柔与疼惜。
清姝眼中泛上水雾,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但男人的动作并没有继续放肆,反而格外克制。
“睡吧。”
邪神也是顾虑到她明日要赶路,也不再忍心折腾她。
遥遥月色落在相拥而眠的两具身躯之上,姣好与强健的线条纠缠交织,分明是一副和谐至极的亲密画面。
邪神心中也有些许感慨,除了幼时,这大概是这么多年来两人最不剑拔弩张的一晚。
当暖日升起时,夏容年早早地等候在殿门口,清姝一打开便看见了垂手而立的翩翩公子。
“殿下,走吧。”
夏公子不愿错过公主走出宫殿的重要时刻,终于在天亮时分抢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他总不至于让异世界的自己拿走了所有与公主的重要回忆!
他现在还能感受到“他”的些许不平,夏公子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眸子里闪过狡黠的光。
“子期。”清姝朝他微微颔首。
微长的裙摆在白阶上似划过点点波纹,清姝所到之处都漂浮着夏容年来时看到的冰蓝花,甚至还调皮地蹭着她飞扬的发尾。
夏公子在后面看着,却始终紧跟着她的步伐,步步相随。
清姝的步子虽然端庄雅致,但也能从她快了几分的步子看出她轻快的心情。
躲在暗中的邪神也看着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走到殿门处,夏公子眼尖地望见长长的仪仗队,宫人们皆是好奇地昂首看向这边,人数众多。
这群人为首的自然是威严毕露的皇帝和旁边儒雅深沉的夏太师。
“父皇。”
清姝缓缓向政熙帝行了个礼。
“不必多礼。”赵渚仕扶起她,显露出了极致的温柔,说话轻声细语,他拉过她一起同行。
夏太师和夏容年自觉走在了他们身后。
而准备好的仪仗队自然也没了用处,赵渚仕特意将这天空出来就是为了和清姝相聚。
原本恭敬垂手站立的一众宫人们在看到公主真颜时纷纷呆愣了起来,那恍如神一般的容颜令他们都无法言语。
以至于他们在御前失了分寸,竟然在陛下他们走远后还未跟上!
李贯英压低了声音催促:“还不快走!在这发愣!”
但那位高权重的几位心神都在清姝身上,自然没心思放在身后的宫人身上,这也让李贯英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出了差池。
清姝进神宫前的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如今重游宫内也别有一番滋味。
“姝姝可要在宫内多待几日?”赵渚仕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实则暗自期待着她的肯定回答。
清姝眉眼间染上几分无奈,安了老父亲的心:“许久未回玉鸾殿,自然是要多待几日的。”
闻言,赵渚仕笑了笑。
李贯英倒是极为惊讶地看了一眼皇帝,毕竟他也是第一次看见他这笑意盈盈的模样。
不过对着那仙人般的少女,这倒也说得过去。
身后的宫人更是紧紧跟随着,丝毫不敢落后,眼角余光全在在偷瞄着。
这一日,宫人们总算明白了何为被神明眷顾的人,也许那人本就是世人中的神明。
既然出了神宫,夏容年也就没了理由再留在深宫内廷,自然只好随着夏太师回了府。
在府门口还瞧见了许多结伴同来的好友,他们听闻了消息便在门外等候。
“你们聚一聚。”夏太师下了马车后,率先走进府里,回首对着他嘱咐道。
夏容年点点头,看向自己的一众好友。
还未等他说话,几位公子就率先问询。
“夏兄,几月未见,可好?”
“若有任何难处,我等必尽力相助!”
他们的表情皆是欲言又止,活像他在宫中遭受了莫大的罪罚,夏容年心中微暖的同时也不禁暗自发笑。
“你们都误会了,我在宫中过得很好。”夏容年轻声解释,边示意几人一同往茶楼走去。
经过他的一番解释,好友们才终于相信他不是被迫的,也并没有遭受任何苦痛。
“那你就甘愿一辈子这样?”
其中一个人久久沉默突然出声。
夏容年微微一愣,而后缓缓勾唇:“自然是愿意的,你们过几日就知道了。”
他笑得实在温柔和缠绵,眼眸闪闪发亮,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矜贵,好友人看到的便是一个陷入了情爱之中的男子。
“真是神了……”
“玉姣公主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收了你的心!”
好友们也不再扫兴,转而调笑他。
公主出巡的日子就在几日后,到时候他们也好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