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瑞宣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她们两人一眼,神色严肃,可眼底却不自觉流出一丝不耐。
他慢慢地问:“当初不是凌小姐同意她替嫁?如今这是什么意思?而且她想走想留都全由她自己做主,我们并不干涉。”
通常情况下他并不会对一个女子说出这般不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无理的话,但他也着实看不上这样的行为。
他的态度令凌雅月两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凌雅月僵着脸道:“我并不能否认那件事,不过既然你们不阻拦她离开就行。”
汤蕴扯了扯她的衣角,歉意地朝唐瑞宣道:“不好意思,那我们先走了唐二少。”
唐瑞宣的成就是实打实的靠自己,汤蕴面对着他总是不自觉犯怵,下意识用了尊称。
凌雅月被她拉走了。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府门的时候,唐瑞宣的脸色才稍稍透露出一点憔悴,白皙的眼皮下有着一小片青痕。
他抚了抚额,快步走到自己的院落。
褪去身上的丧服,站在雾气升腾的浴室时,他思绪难得的放空,脑海中闪过许多,父母伤心欲绝的面容,以往大哥温润的笑……最终却定格在那张如梦似幻的盛颜上。
“清姝……”
他眸色深深,薄唇吐露出这她的名字。
然而休息时间是短暂的,唐瑞宣回到临城自然是为了整理兵力,而后为了接下来的战争做准备。
他日日往临城军校里跑,就连唐父唐母也很少能看见他。
但唐瑞宣也偶尔会抽出时间来陪伴父母,每每这时候,清姝也会在场。
即使唐瑞书已经不在了,但府上的人对她的态度却丝毫未变,甚至带着点点惋惜和怜意。
“最近的大动作是?”唐父自然对军队的调动极为敏感,从他的举动中嗅出一点不同的味道。
“这天怕是要乱了,未雨绸缪。”唐瑞宣也没有避讳着父母和清姝,坦言说出自己的想法。
唐母在一旁将点心夹到清姝的碗碟中,笑着道:“这个糕点不错,姝姝尝尝。”
“谢谢娘。”清姝也笑着接过。
似乎从瑞书离世后,婆婆的慈爱之心就尽数转移到她的身上,她更像是一个精神寄托。
清姝将糕点咽下,口中微干,刚想自己倒桌上的茶水,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就无比自然地将水推到她手边。
她往旁边一看,是正在和唐父低声谈论国事的唐瑞宣。
明显男人也极为错愕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他薄唇微抿,白皙耳尖染上点点红意。
清姝忽地觉得眼前的瓷杯有些烫手。
接下来的时间她再没有碰过这杯茶水。
唐瑞宣眼角余光自然看到了她的举动,眸底泄露出几分落寞,不过面上自然地和唐父聊着天。
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有些僭越的,无论如何,不该做。
临城八九月份是多雨的时节,雨点渐落时,四人也随之分开。
唐瑞宣走的路和清姝的方向有一段重合,他替她撑着纸伞,神色愧疚:“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朦胧雨雾中,男人俊美的容颜似乎也变得湿漉漉的,带着潮意,而眉眼间与唐瑞书的相似之处更为凸显。
清姝看着他的眉眼愣了一会,而后才反应过来道:“没事。”
偌大庭院只剩下两人大小不一的脚步声,雨滴敲打着屋檐,两人在廊檐下躲雨。
清姝坐在栏杆旁望着湖面上的层层涟漪,眉眼低垂,青丝被润湿,更似从烟雨小巷里含笑而来的美人。
唐瑞宣指尖蜷紧,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
她小巧的精致的脸微微扬起,看这满园景色,肤白似雪,绿似琉璃,偏偏神色是淡淡的清冷。
檐前雨,廊下人。
她总是有能力在他的眼眸中,心中留下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你想要去学堂吗?”
出于私心,他并没有称呼她为嫂嫂。
“学堂?”清姝转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些许探究。
她也听过瑞书和约翰说过学堂,也听过女子学校,不过女子学校大多是教会性质的外资学校。
“你想要送我去学堂?”清姝追问道。
“对,我想像你这样的人不应该呆在这,你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唐瑞宣真心实意地说,眉眼蕴着笑意。
他并不是那种喜欢一个人就要将人囚于身边的男人,也并不是想要将绝世珍宝匿于宝库的卑劣者。
对于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动心的人,他更希望她接受日新月异的知识和走得更远些。
而且他也时常看到哥哥好友约翰时常过来教授她英文。
“我的母亲和爹娘,他们可会同意?”清姝看向他,略有些踟蹰地问。
她并不想欺骗自己和他人说自己并不意动。
“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唐瑞书目光深邃,灼灼望着她。
本就俊美的五官在此刻展露出了一中独有的漫不经心和大权在握的魅力。
雨丝飘落在她搭在木栏上的雪白的手背上,唐瑞书轻叹一声,上前拿出手帕替她擦拭,轻笑:“有时候我觉得,你和我哥真的很像。”
一样的温润,一样的对小事不入心。
如同此时,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清姝轻轻挣开了他的抚摸,迎头望向他。
男人的眼眸隐藏着无名的火焰,炙热又来势汹汹。
清姝了悟,微微撇开了视线。成年男女之间的感情着实微妙,一点主动,一段对视就足以让人明白其中的情愫。
“你……你知道我现在没那个心思。”清姝委婉拒绝道。
唐瑞宣也将视线挪开,轻声道:“我知道,但我会等。”
清姝打量着他,他也慢慢坐下。
在唐家他穿着黑色扣盘长袍,黑色长裤,布料上隐隐闪着金线的光泽,华贵又昳丽。
身形挺拔,眉眼深邃,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把手枪缓缓擦拭着,嘴角含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眼神认真无比。
即使不言不语,也能让人感受他独一份的凛然华贵。
清姝不讲话,他也就静静陪着。
他看起来似乎颇为享受这样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