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典礼过后,似乎一切都步上了正轨,满朝文武的心逐渐安定下来。
一个月后,清姝依旧生龙活虎地照常早朝。
这更是让他们相信那无形的诅咒已经消散。
而此时清姝正在御书房亲自书写着赐婚圣旨,明黄亮眼的蚕丝布上落下一点点黑色字迹。
站在旁边的是一位样貌清秀却极为阴柔的男子,然而眼里的精光和肃穆却也让人意识到他并不如外表那般柔弱。
反而是会狠狠咬人的毒蛇。
微明是跟在侍奉姬如清的总管下学习并一步步脱颖而出的宫侍。
他静静矗立在一旁,垂眸看着陛下认真地书写着诏书,心里涌起一股心酸和羡慕。
真好啊,他想。
那位元公子竟然如此幸运,可以率先占据陛下身边最重要的位置。
而他只能如同见不得光的阴影,暗暗嫉妒着。
清姝慢慢收回毛笔,最后一个字成型风干于布上。
“等下就去元府宣旨吧。”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圣旨上,眼里的犹豫彻底散去。
“是,陛下。”微明双手接过圣旨,轻手轻脚地退出御书房。
微明坐上出宫的马车往元府而去,仪仗到元府时,元书明携家眷齐齐跪首在地,听着宫侍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氏子攸,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堪为后宫表率,特册封为凤君。钦此。”
“臣接旨。”
圣旨落下的这一刻,元子攸惴惴不安的心才彻底放下。
微明也偷偷打量了一眼这被誉为京中第一美男的元公子,气质确实独特,令人见之难忘。
他也没有多待,宣完旨就回了宫。
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却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清姝轻轻咳嗽起来,清凌的嗓音也变得沙哑低沉,然而喉间的痒意却迟迟未消,反而愈演愈烈。
沉重又急促的咳嗽声在偌大寂静的御书房里格外刺耳。
清姝不禁伸手捂住唇,喉间一阵刺痛传来,口腔间瞬间涌上一股血腥味。
她低头一看,雪白的指尖染上了一片血红,鲜血止不住涌出,透过指缝点点滴落在桌上的宣纸上。
“陛下!”微明慌张地惊呼道。
“无事,不要声张。”
清姝淡然地拿出手帕擦拭唇边和手上的鲜血,那阵痒意也随着鲜血吐出而消失。
这是梨花雪之毒,惊动太医也无济于事。
微明连忙将手帕浸水沾湿,小心翼翼地清理女人手上的血渍,“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就连陛下也逃不过那该死的诅咒吗?
他的心止不住发慌,脸色瞬间煞白。
“你出去吧。”清姝收回手,看着他轻声道。
微明手一颤,但到底只能退下。
等到室内只有她一个人时,她的目光落在虚无的半空之中,低声道:“白允谦,你在吗?”
“陛下,我在。”
一道低而柔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男子的身影慢慢显露。
他快步走上前,探上她的脉搏,眉头微蹙,“我明明已经将金蛊种在你体内,为何还会这么早病发……”
清姝微微阖眼,询问道:“你可知这毒怎么解?”
白允谦心疼地望着她失去血色的小脸,轻轻摇头,诚实道:“这毒无法根除,只能压制在体内,但也会造成无法治疗的损伤。”
她睁开眼,眸底是一片淡漠,轻声道:“只要能保全性命即可,至于损伤,不必在意。”
“就连无法受孕也不在意吗?”
“不在意。”
子嗣于她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两相对比之下,任何人都会选择这珍贵的性命。
白允谦紧紧抿住唇,妥协地垂下手。
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划了下去,血液瞬间汩汩流出,流动的速度似乎比常人都要快些。
他将手臂递到她唇边,轻声道:“陛下,喝下去吧,我的血液可压制百毒。”
清姝豁然起身,想要扯一块锦布替他包扎伤口,“你所谓的方法就是割肉放血?!”
她语气冷下来,语气还夹杂着些许怒气。
“这是唯一的办法。”白允谦无奈一笑。
见她不肯喝下自己的血液,他低头叹了一声:“冒犯了,陛下。”
他启唇含了一口温热的血液,面不改色地凑近女人那微微开合的朱唇,视死如归地吻了上去。
他平生第一次这般强势地撬开女人的唇舌,将血液渡过去。
淡淡腥味,点点温热都在互相交缠的唇舌间传递着,白允谦身子不可避免地剧烈一颤,整个人似乎要瘫在女人的怀中。
鼻尖充斥着那股迷人的冷香,他视线都开始慢慢迷蒙了起来。
原本抱着单纯的目的,此刻他却无法自控地沉醉在这个单方面主动的吻中。
清姝一方面要护着他不断流血的伤口,一边又要扶住他娇软的身躯,只能紧紧将人搂在怀中。
女子身量向来比男子要高,因而她很轻松就将人圈在怀里。
清姝微微仰头,避开了那抹温热,轻柔拂去他粉唇旁的水渍,眸色微深道:“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便算是……”
她没有将“失身”二字说出口。
但两人都明白。
这样暧昧亲密的举动落在他人眼里,白允谦便将彻底被打上她的烙印,成为她的人。
其他男子若是被女子碰到手腕,都将会被世人流言蜚语中伤。
“这是允谦从心之举。”
白允谦在她怀里闷声应道,露出的莹白耳尖都布满了红晕,极为羞涩。
实际上,今日那诏书被送去的时候,他的心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酸极了!
明明是他先一步遇见她,可却因为种种原因却不能现于人前!
叫他如何甘心!
“那你可要入宫?”清姝神色复杂地给他包扎伤口,好歹止住了血,锦布紧紧缠绕在他那白皙的手臂上。
白允谦索性坐在她腿间,软声道:“不用,我每天最多只能能现身三个时辰,若是入了宫,突然消失倒是极为惊悚。”
这话倒是引起了清姝的好奇心。
“为何?你的来历身份和这特殊体质……究竟是什么情况?”
“陛下可知真微道长?那是我师兄,我从小便被师傅养在身边,小时因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一颗千年雪莲,从此血液也有了解毒功效。”
真微道长。
清姝倒是从逍遥子口中听说过,真微道长的师傅也是一个神出鬼没之人,隐隐听说她曾习过仙人之术。
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那你为什么会来到皇宫?”
“紫薇星有陨落之相,师兄喊我下山查探情况。”
只是没想到,他一来就栽在了此人身上。
“如此。”清姝垂眸沉思道。
“只需要每月喝一次我的血,便能稳稳压制着毒性,不会毒发。”白允谦轻轻笑了笑,眉眼的忧郁之色便如拨云散雾般悄然而逝。
多了几分明媚。
这无疑也是将两人绑在一起的手段,比婚契更为密不可分的关系。
清姝眸底涌现出愧疚,低声道:“抱歉,让你受苦了。”
但她也确实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例如不要他血液之类的言语。
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虚伪。
谁会不想活着呢?
白允谦双手搂上她的脖颈,眸光蕴着单纯的喜爱和恋慕,微微摇了摇头。
清姝看得好笑,任由他动作。
两人安静下来,一人批改奏折,一人也全神贯注地和她一起看着上面的内容。
多半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无聊的问安,真正需要紧急处理的大事倒是没多少,只不过词藻华丽,通篇洋洋洒洒如同在作文章。
看得人眼花缭乱。
清姝无奈抚额,“是时候该让大臣们精简一下言辞了。”
白允谦低低闷笑。
从日光正盛批改到灯火通明,夜色浓重,清姝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而白允谦早早就离开了。
微明端着御膳房做的清淡桂花羹放到案桌旁,看着在烛火之中越发无暇清丽的容颜,低声道:“陛下,吃点吧,您已经一日未曾进食了。”
清姝指尖微顿,“是么?”
可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一点饥饿感。
想必是白允谦血液的原因。
“先放着吧。”她轻声道。
微明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出:“陛下,未央宫那位传信说让您明日中午去用膳。”
未央宫住的是清姝的父君。
清姝恍然自从她回京之后还从未去探望过父君,连月忙得脚不沾地。
“那便去。”
第二日清姝下朝后衣服都没换就直奔未央宫而去,她到的时候,姬如韫和姬如弦两个小团子正乖乖坐在一旁习字。
五官极致清润出众,恍如俗世清莲的绝世美人眉眼温柔地看着旁边的儿女。
“父君安好!”
清姝浅浅一笑,快步走过去。
“姝姝,近日很忙?”苏瑾弦心疼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痕,神色忧郁。
“过阵子就好了。”清姝连忙安慰道,实在不敢让自家父君忧心蹙眉。
“中午我们一起用膳,也是好久没聚了。”他神色落寞,就连满头青丝之中也渐生几缕白发。
看来还未从母皇和皇姐的逝去之中走出来。
“好,我们一起。”
旁边的两个小家伙也如同鹦鹉学舌,笑着重复着。
“一起!”
“一起!”
惹得苏瑾弦轻轻笑了笑,“两个小贫嘴。”
宫侍们连忙将菜品端上,还有站在旁边想要替他们布菜。
“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
清姝无奈道。
他们过于紧张和灼热的神色着实太显眼了,令人感到不自在。
然而却在众人即将退下时,一道声音响在她耳边。
“系统!怎么回事!不是说这几天就会毒发吗?怎么姬如清姝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好端端的!”
甚至面色红润不已!
王维甄愤恨地骂着系统。
【宿主,请注意你的言辞!她确实已经身中奇毒。】冷冰冰的警告声响起。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
丝毫没注意本该动手夹菜的女人正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姝姝一直盯着小甄看?”苏瑾弦笑道。
此话一出,清姝立马回神,神色自然地应道:“不过是瞧他的模样有几分别致。”
细看唤为小甄的宫侍,确实唇红齿白,身上有种别样的坚毅气质,苏瑾弦还以为女儿对他起了心思。
“你不久就要大婚了,可别动这心思。”他叮嘱道。
“自然不会。”清姝抿唇道,“让他留下来伺候吧。”
好让她再仔细听听他的心声。
中毒一事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清姝眼底冷然一片。
王维甄望着那倾国倾城之貌,不知不觉看入了神,眸中带了些许痴迷和贪婪之色,同时心底也惋惜不已。
该死的系统!
若是他知道姬如清姝长这般模样,他怎会舍得给她下毒,可惜现在美人命不久矣,不然他推翻这王朝后还可以将人封为妃。
倾国倾城之貌,随意的一举一动都是十足的风情,风华绝代。
没有人比她更美了。
“有什么办法能解了她身上的毒吗?”
【没有。】
【毒药是最后一份,也没有解药。】
系统击碎了他的白日梦。
虽然它只是一串数据,但心底也不禁鄙视着这个人的痴心妄想。
若不是还需要他作为吸取气运的媒介,它早就与他解绑了!这个认不清自己实力的蠢货!
它说能让他称王称帝,他就信了!
你以为这根基稳固的女尊王朝是这么好推翻的吗?哪怕皇室人都死光了都轮不到他来坐皇位好吧。
愚蠢无知到了极点!
果然是现代里那个只会破口大骂的无能之人。
只是一个光团的数据看着那宛如九天神明的无双美貌也不禁数据紊乱,它经历过这么多小世界还没见过这样貌美的人……
或者说,姬如清姝真的是人吗?
系统小小的脑袋疯狂转动着。
而清姝听到那毒药已经绝迹才松了一口气,不然她还真怕那人丧心病狂对自家父君和小韫小弦动手。
“那让她别那么快死总可以了吧?”
【……】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这举世难寻的美人总不能白白浪费了吧?当初你可是和我保证过的,我想做什么你都会帮我!”
王维甄那猥琐自大的恶心话语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清姝险些将手中的玉箸折断,险些压抑不住心底的戾气将人拉下去处决掉。
她瞬间胃口全无,甚至还有点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