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外的灯还红着,门突然被打开。
护士拿着病历本,看着站着的几个人出声问道:“你们谁是A或者o型血,病人出血量过多,需要输血,血库里的血不够。”
“我是o型血。”
“我是A型。”
宋悉茗和秦京墨的声音同时响起。
“行,你们两个都去输血站检测一下,合格的话尽快献血。”护士说完又拿着本子进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朝献血处走去。
检测过后,宋悉茗去献血。然而秦京墨看着自己手中的检测报告,目光满是不可置信和震惊。
报告上赫然写着b型血!
秦京墨知道自家爸妈都是A型血。
两个血型都为A型的人,生出来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是b型血!
除非……
秦京墨眼前一阵发黑,手中的纸张骤然被捏皱,他根本不敢想象姝姝知道之后的场景。
排斥,厌恶还是失落?
爸和妈也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他不是他们的孩子后会把他赶出家门吗?
亦或是冷眼远离呢?
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就如坠冰窖般冻彻心扉。
前十几年幸福快乐的时光仿佛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触就破,不堪一击。
秦京墨浑浑噩噩地回到手术室外,全身麻木似地一动不动。
江尽和山奈看着他大受打击一蹶不振的模样,内心疑惑不解。
刚刚出去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不久之后,宋悉茗也回来了,脸上失了些血色。
几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还闪烁着红光的灯,期盼着它的转绿。
良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护士们动作迅速地将少女推出来,步履不停地朝着病房走去。
从人一出来,秦京墨的视线就紧紧盯着,寸步不移地跟在后面。
少女的脸色苍白如雪,精致容颜仿佛也被蒙上了晦暗的光泽,静静躺着,纤细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
毫无生机。
众人的心都不由得狠狠一揪,难以呼吸。
秦京墨在病床边坐下,手紧紧攥紧少女垂放在床上温凉的双手,缓缓将脸贴上去,闭上的眼眸满是空洞茫然。
耳边是医生沉着冷静的叮嘱声,仔细地和后面几人讲着注意事项。
声音仿若忽远忽近,可他却一句都听不见,身下人还温热的体温像溺水人最后的安救赎,他只能死死拉住。
那颗冰冷窒息的心才能获得一丝喘息。
宋悉茗上前安慰地拍了拍秦京墨塌陷下去的肩膀。
“京墨,不要这样,大家都很担心你。”
他们看不见埋在少女手里的男人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沙哑虚弱的声音,“谢谢大家,我缓缓就好。”
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单人病房里的寂静氛围都笼上了一层哀伤的悲调。
江尽幽幽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四个人,转身走出了病房。
他们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可最为几人中年龄最大的人,他得肩负起照顾他们的责任。
谁叫他是经理呢。
江尽认命地下楼去最近的地方买午饭。
麻醉剂的时效一过,清姝就幽幽转醒,迷蒙的视线中映照出几张担忧紧张的脸庞。
后背的疼痛也拉扯着神经,她忍下嘶气声,只轻轻蹙着眉。
然而她醒的那一刻,离她最近的秦京墨立马就发觉了,“姝姝……疼不疼啊?”
男人语气哽咽,湿漉漉的液体一滴滴砸落在她的无力的掌心。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
清姝惊愕地转过头,看着憔悴不堪的男人,想开口说话,可嗓子也火辣干涩得生疼。
“哥……”
干涩沙哑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却唤回了秦京墨的神。
他连忙端过水,小心翼翼送到女孩嘴边,“先别说话,先喝水润润嗓。”
清姝抿了几口水后,好受了不少。
雪白的指尖轻轻抹去男人脸上的泪水,动作轻柔珍惜,脸上那股子暖意似要流淌进秦京墨的心里。
清姝虚弱地弯了弯唇,“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也是我自愿的。”
“换做是你,你也会为我这么做的。”
少女清泠的眼眸没有痛苦,没有埋怨,也没有对施暴者的痛恨,纯净得像一汪灵泉。
有的只是对他的疼惜与担忧……
秦京墨怔然地看着她,感动、愧疚、痛苦、被珍惜关心的喜悦杂糅在一起,混乱不堪,像一道道惊雷,炸地他脑袋一片空白。
这么美好的人,是他从小最为疼爱的人。
他的妹妹,除了父母他们合该是最亲密的人。
是他的……
混乱迷茫的思绪中唯有这三个字牢牢占据在他的心底。
秦京墨那双水润通红的双眼乍然变黑,眸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隐秘晦暗的心思在这一刻开始生长,扎根。
大手紧紧抓住少女的手,他抬起眸,轻声道:“嗯,我会。”
我会,我也会为了你付出生命。
我最亲爱的姝姝。
秦京墨掩下那具有侵略性的目光,在心里郑重承诺着。
清姝余光看见后面表情满是后怕的三人,一一喊道:“小奈姐,悉茗哥,古柯哥。”
“姝姝……”山奈小声地试探性喊道,生怕声音大一点就会惊扰到那虚弱不已的人。
“姝姝,你没事就好。”宋悉茗紧皱的眉眼缓缓松开,语气满是庆幸。
古柯直接走上去,拉起女孩泛着凉意的手,清冷的面容也是肉眼可见的担忧,严肃道:“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吓到你们了。”清姝歉然地望向几人。
山奈眼眶泪意上涌,视线开始模糊。
明明受伤的是她,还反过来安慰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在场的人的心都涩得发疼,看着少女说不出话。
失血过多的清姝精力不济,有闭上眼睡了过去。
正巧此时江尽将打包好的饭菜拿进来,他打量了一眼宋悉茗四人好转的神色,就知道清姝已经醒过一次了。
他开口道:“先吃饭吧,守着人也是需要体力的。”
守在病床边的几人听到这话,纷纷拿起饭盒,安静地吃起来。
两个小时过后,秦父秦母和陆英几乎同时赶到医院。
三人面色沉沉地站在病房外,听着秦京墨讲述发生的事。
“秦京墨,你就是这么照顾姝姝的?之前你怎么答应我们的?”
秦父的脸色黑沉如水。
秦母站在一旁眼眶泛红,不言不语也能看出她心里的不好受。
“对不起,爸,妈,我对不起姝姝。”秦京墨重重垂下了头,他无法辩驳。
“我已经联系了律师,接下来的事我会处理。”面对着儿子悔恨自责的神情他也讲不出什么重话。
“不过你也该担起责任了,不然每次出事时你也只会喊对不起吗?”
秦父看着神情落寞的秦京墨,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爸,我会的。”秦京墨低声道。
他再也不想要像今天一样无力了,曾经的肆意妄为不过是还有人在为他兜底。
可如今他也有了想要亲自守护的存在。
“伯父,我也会出一份力,让那人收到应有的惩罚。”陆英心里的愤怒翻滚汹涌,然而强自不动声色道。
秦父朝他点了点头示意。
秦母冲宋悉茗几人道谢,“也谢谢你们这么关心姝姝。”
山奈连忙摇摇头,“伯母别这么说,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秦母勉强笑了笑,然后迫不及待进入病房内,去看受伤的姝姝。
秦父看着走廊乌泱泱的人,不由得出声道:“我知道你们都关心姝姝,但现在这么多人留在这里也没用,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江尽几人地对视了一眼,识趣地道别离去。
陆英也缓缓道:“伯父,我也先走了,有事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联系我。”
他大步走出医院,边走边打电话吩咐下属查今天的事情,步履匆匆。
等人都离开后,秦家父子二人沉默地坐在门外。
良久,秦京墨才艰涩地开口,“爸,我看了验血报告,发现我并不是你们的亲生孩子。”
他垂下眸,不敢看父亲的表情。
然而秦父神色不变,语气淡然,“我们知道。”
秦京墨震惊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秦父。
秦父继续说道:“当年你妈诞下一个死胎,正巧医院里一个产妇产后大出血,没挺过来,只留下一个小孩。”
“我们调查了一番,发现没有产妇已经没了其他亲人,也觉得有缘,便将孩子记入我两名下,抚养长大。”
“而那个孩子,就是你。”
秦父面色严肃地看着神色呆愣的人,“可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一家人真切地,实实在在地相处了二十年,你明白吗?”
秦京墨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一瞬间就消失了,惶恐不安的情绪慢慢消失。
他没有狗血难言的身世,自始至终都是秦家的秦京墨。
他神色逐渐轻松起来,“我明白了,
谢谢爸!”
然而秦京墨的下一句话却让秦父惊愕不已。
“可是爸,我希望将我并不是你和妈二人亲生的消息公布出去。”
“为什么?你想做什么?”秦父难掩震惊地看着身旁对于他来说稚嫩青涩的青年。
秦京墨沉默了。
难道他要说他对姝姝生了情丝,起了邪念?
不想再单纯地当她的亲人吗?
如果隔着血缘关系,他们永远都不可能。
可如今……
他想抓住这个机会,他不想后退。
秦父猜不到他内心的想法,可也尊重他的选择,“好。”
秦京墨内心松了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病房的门,似乎可以透过门看见躺在里面的人。
他的眼里也缓缓流露出情意。
时间悄然而逝。
清姝醒来后就看到默默垂泪的秦母,内心愧疚不已,轻声安慰起自己的父母来。
而一个小时后,那个砍伤人的神经病的资料就摆在了秦家四人面前。
律师扶了扶眼睛开口道:“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完全失常,依照法律是判不了刑的。”
“没其他的办法?”秦父追问了一句。
“没有。”
“那就送他进精神病院吧,一辈子都不要让他出来了,害人害己。”秦父沉吟道。
他眸子里的冷光时不时闪烁着。
律师心里明白,这个精神病院必然不简单,可那也是那个疯子该得的结局,秦总不迁怒于他的家人已是宽容至极。
更何况,他还伤了秦小姐……
律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那彷如神明般绝美的少女,而后又飞快地垂下头。
“我会将他送进西城精神病院,他到死都出不来。”律师自信地向秦父保证。
秦母,秦京墨和清姝都安静地听着,对这个结果没有丝毫异议。
至于那西城精神病院关的都是最穷凶极恶的精神不正常的人,谁会关心呢?
他们反而会拍手称快。
等事情都告一段落后,众人都疲惫不堪。
清姝看着满脸疲惫的秦家父母和哥哥,不由得劝道:“爸爸妈妈,你们先去酒店休息吧,明天再来。”
“你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秦母轻轻蹙了眉。
“我能自理,并没有失去行动能力,况且还有护士呢。”清姝阮声解释道。
秦京墨眼眸闪了闪,开口说道:“我可以留下来照顾姝姝,爸和妈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秦母态度松动了几分,可还是有些迟疑。
清姝适时接下秦京墨的话茬,“对,他一个人就够了,这里太多人也不好。”
秦父也点点头,正准备和妻子一起离开,却看见秦京墨低头望向姝姝时眼里的炙热。
他眼皮跳了跳,心里隐隐有些猜测。
但目前只好暂时离开。
等秦父秦母都离开后,秦京墨看着不早的时间出声问:“姝姝,要洗漱吗?”
清姝点点头,刚想起身,却被伤口扯得痛呼了一声。
秦京墨飞快上前,神情紧张,“姝姝,别动!小心扯到伤口!我抱你就好。”
大手死死捁住少女纤细的肩膀,男人神色温柔地轻轻抱起她轻盈的身体往卫生间走去。
两人的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清姝甚至能感受到他逐渐升高的体温,莫名地有些烫。
以往二人也不是没有拥抱,却不像是现在这般紧密得连空气都容不下。
太过于亲密了……
清姝抿了抿唇,迟疑地出声:“哥……你别这么……”
秦京墨神色无辜,将她轻轻放下,“怎么了?嗯?”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让清姝都有些怀疑自己想多了。
“没事了。”清姝咽下了自己的疑问,慢慢挪动着进卫生巾刷牙洗脸。
秦京墨看着她轻松的动作放下了心,转身离开,去到另一个病房的卫生间洗漱。
于是等清姝艰难地躺好在床上,盖好被子,全身只露出白皙小巧的脸庞时,秦京墨才带着一丝丝水汽回来。
他身上的衣物也换过了,看来清洗过。
而男人直接奔向那已经躺着人的床上,伸出手坚定地掀开少女盖着的被子,慢慢躺了上去,将人搂在怀中。
顺手将灯关上。
病床很大,容纳了两人后还有一定的空间。
清姝愣住了,指尖轻抵在他坚硬炙热的胸膛上,“这样不舒服,你离远点。”
然而秦京墨将人搂得更紧了,身体微微弯曲,将头抵在少女雪白纤细的鹅颈上,呼吸轻吐,痒痒地抚过少女的肌肤。
清姝不适地仰了仰头,还想开口说话,却猛然听见秦京墨低落的声音响起。
“姝姝,你知道吗?我今天偶然发现,我和爸妈,和你都没有血缘关系……你怎么看……你会介意吗?”
男人语气痛苦,其中的迷茫与不安清晰可闻。
清姝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可从语气中也能知晓男人的痛苦,乍然听闻这个消息,她也有些懵然。
可马上她就反应过来了,一直缓缓往下探索,直至拉住男人的大手,安慰道:“可哪又有什么关系呢,哥一直以来都对我非常好,我们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这个,就发生变化。”
少女呼吸间清香越发幽幽勾人,秦京墨鼻尖微微一动,唇也难耐地贴近她的耳尖。
夜色浓厚,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人的表情,男人肆无忌惮地露出痴迷爱慕的眼神,越发紧靠的身体让他阵阵颤栗,难耐地应了一声,“嗯,谢谢姝姝。”
秦京墨的语气有些颤抖,清姝还以为他太过伤心,想着怎么安慰他,压根没注意到男人那是极力压抑克制情欲的反应。
清姝转头过去,想寻他的脸,却猝不及防碰到了一抹温热。
雪上加霜的是,秦京墨还开口说话,唇瓣轻启间猝不及防触碰到了她的柔软,微微含纳,就像是在接吻。
清姝的脑子瞬间宕机,不自知地喃喃道:“你……你起开。”
秦京墨鬓边流下一滴汗水,他的舌头状似不经意的探出,飞快地舔了少女清甜的唇后立马退出。
“姝姝,对不起。”他压抑着到嘴边细碎的喘,率先道歉。
他撑起身,在少女的额前吻了一下,细声哄道:“睡吧,姝姝,别想太多。”
因着这意外,清姝脑袋晕晕乎乎的,神智也慢慢迷糊了起来,身旁男人的体温带着熟悉安心的味道,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秦京墨没有再做出格的动作,只是轻轻掰开少女轻攥的手,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伸入她的指尖缝隙。
而后,十指相扣。
在今天巨大的刺激与极大的痛苦中,他不可避免地对少女产生了深深的依恋与隐晦的依赖,她是他安全感的来源。
再也回不到当初单纯的感觉了,他明白,也愿沉沦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