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最后一抹血色泼洒在战场上,韩信踩着浸透血浆的泥泞策马而来。他青铜甲缝里卡着半截断箭,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藏着白似自刎时崩飞的发簪,锋利的簪尾刺破掌心,疼痛让他保持着清醒。
";禀将军,西北方三十里发现秦军辎重!";斥候的声音裹着血腥气。韩信眯眼望向地平线,暴雨前的乌云正吞噬落日余晖,他忽然嗅到某种熟悉的危险气息——就像当年在淮阴街头,那个举着屠刀的恶少掀翻他鱼篓时的味道。
扶苏的战车在泥沼中艰难前行,车轮不时碾过阵亡士兵的残肢。白似被安置在装满箭矢的木箱上,她腰间的绷带已被渗出的鲜血染成暗褐色。";陛下...";她突然抓住扶苏的腕甲,";东南方五里处的断崖...";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指缝间溢出黑血——钟离昧的鸣镝箭涂了乌头毒。
";报!华军轻骑距我军不足十里!";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扶苏猛地扯断腰间玉带,镶着玄鸟纹的青铜饰片叮当坠地:";蒙毅!带三百死士走断崖!";
崖风卷着砂石拍打在蒙毅脸上,他解开染血的战袍,露出腰间五道暗红色的陈旧箭疤——这些都是替扶苏挡下的。死士们正用战靴碾碎草药,浓烈的马钱子味道混着汗臭弥漫开来。这是秦军秘传的";燃魂散";,能让人忘却伤痛,代价是三日后的血脉爆裂而亡。
韩信此刻正勒马在辎重车前。散落的粮袋间,几具孩童尸体引起他的注意。这些孩子不过总角之年,却穿着改制的小号秦甲,脖颈处都有相同的蜘蛛刺青。";是咸阳鬼市的药人...";钟离昧用刀尖挑起半块木符,";看来扶苏连死士都凑不齐了。";
暴雨倾盆而下时,蒙毅的死士团已化作真正的恶鬼。他们赤红的瞳孔在夜色中闪烁,短刀砍卷刃了就扑上去撕咬。华军前锋的惨叫声中,韩信突然发现雨丝在某个区域诡异地扭曲——那是改良弩车的射击盲区!
";举火!";随着韩信的怒吼,三十架弩车同时发射。裹着火油的箭矢在雨中划出橙红轨迹,点燃了断崖上的藤蔓。火光映出崖壁上人工开凿的凹槽,韩信瞳孔骤缩:";是落石机关!快撤——!";
巨石轰隆坠落的瞬间,白似在颠簸的战车上睁眼。她颤巍巍地掏出半块虎符,上面沾着的血渍早已凝固成诡异的凤鸟图案。当扶苏俯身查看她伤势时,这柄淬毒的青铜符狠狠刺进了他的咽喉。
";你...";扶苏的瞳孔里倒映着白似嘴角的黑血,那是她咬破齿间毒囊的痕迹。女将军染血的指尖抚过君王滚动的喉结,声音轻如叹息:";楚地白氏...从来都不是秦臣...";
追击的华军找到扶苏尸体时,暴雨已冲刷掉所有阴谋痕迹。韩信蹲下身,发现死者右手紧攥着什么。掰开僵直的手指,半片带齿的玉玦赫然显现——与赵暄赠他的兵符完全契合。
";将军!";钟离昧拎着蒙毅的残破头盔赶来,";在崖底发现这个...";青铜盔内侧用血画着咸阳宫布局图,朱雀门的位置被打了个叉。韩信突然想起白似自刎前那个诡异的笑容,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三百里外的咸阳城头,守军正在更换旌旗。黑衣御史将密报塞进信鸽脚环,绢布上寥寥数字:";鱼已吞饵";。宫墙阴影里,真正的扶苏摘下斗篷,他颈间赫然有道与尸体完全相同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