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红在医院的阳台上遇到了正在晒太阳的林部长。
按说这位老革命确实伤得不轻，他脸接了不止一发“君焰”，衣服被烧得面目全非，而且似乎还被诺顿的利刃刺穿了腹部。可是现在他就像没事人一样站在阳台上，脸上的烧伤只剩下淡淡的粉红色新生肌肤，很快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她假装没有注意到他手腕处的黑色鳞片。
“林卫华部长，”她咽了一口唾沫，想起自己在船上没有完成的任务，“对不起，您让我保护好杨公子，我疏忽大意了...我太没用，直接被吓傻了。”她有些愧疚地说。
“那不是你的错。”林部长安慰道，“诺顿是个脑子正常的家伙，肯定一上来就会对付小杨，谁也拦不住——更别说你本来就是火王一系，他对你的压制比对所有人都要强，你还能反抗就已经是巨大的勇气了。”
“而且我根本没死啊。”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林小红猛然转身，看见阳台门口站着一个苍白如纸的少年，一身白色的病号服，额头上缠着绷带，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在地上投射出一道影子。
如果不是那道影子，林小红会以为这家伙是一个鬼怪，他整个人几乎都是透明的！
林小红认出了这个少年，他就是杨家的杨玉水。之前他化妆了，而且妆容估计还很浓，所以面颊像正常人一样红润。可是现在他是素颜，皮肤是惨白到近乎透明的，下面的黑色血管如树枝扭曲的枝丫一般在皮下蜿蜒曲折，看着颇为吓人。
“你死了！”她有些惊讶地说。
如果不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混沌，那么杨玉水应该确实死了才对。她分明记得自己亲眼看见他被诺顿扑下水，然后紧接着水中涌起血红色的水花——没有人能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就算没有当场身亡，也该淹死了。
“我就在这里，不是鬼怪。”杨玉水淡淡地说。他看上去很苍白，但是除了额头上的绷带外，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似乎那个被诺顿扑下水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的言灵是‘归墟’，基本上等价于半个海洋与水之王了，能在水下呼吸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我确实被龙王伤得很厉害，他的利爪打穿了右侧胸膛，把我的肋骨全断了...我在水下陷入了昏迷，过了不知道多久才艰难地游到岸上，然后在河滩上又昏迷了至少四个小时，最后被航道管理局的人发现的。”
在《龙类生物学》中，确实提到大部分龙类能像鱼一样在水下呼吸，他们对环境有极为可怕的适应性。而相应的，某些死侍也具有这种能力，不过通常是蛇形死侍，它们经常被当做“美人鱼”或者“鲛人”，也是能生活在水下的。
可是混血种绝对不能。
有不止那么一次，林小红怀疑他就是海洋与水之王本尊，他总是能震惊到所有人。但是他现在还活着，确实是一个好消息，让她感觉不那么愧疚了。
她没有因为自己的失误和脆弱，导致一个大有前途的年轻人的死亡。
说真的，她已经记不清，那天夜晚究竟死了多少人。她的记忆模糊，一切都太过混乱，而她笼罩在失血过多的昏沉中。
她忍不住上下打量少年一番，试图从他的衣领之下找到隐藏的绷带，但是并没有。于是有些惊讶地问：“你的伤听起来很严重，现在好得怎么样了？”
对方只是笑了笑，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看上去总算是有了一份暖色，“已经没事了。”
他说起来轻描淡写，可是旁听的人则惊心动魄，一侧胸腔被贯穿，所有肋骨都断了，竟然两三天就完全愈合，下床就能蹦蹦跳跳，这恢复力也太吓人了吧？
“我很高兴你活着回来。”她露出一丝微笑。
“我也很高兴你还活着。”杨玉水也说，“下潜组也安然无恙，这真是一个奇迹。”
“那其他人呢？”林小红又问，眼睛转向林部长，“我们还有多少人牺牲？”
她见到了诺诺和恺撒，零以及路明非，然后还有那个被烧伤的大副格雷森，并没有去其他病房串门，也没有见到曼施坦因教授——听说昂热校长来中国了，他没有受什么伤，去接待了。
“一共牺牲了四名船员，”林部长说，“执行部的史蒂夫·克拉克，被龙侍的尾巴贯穿腹部；约翰·怀斯，被爆炸波及，严重烧伤加内出血，昨天傍晚在医院断气了；还有罗伊斯·金，被利刃贯穿，当场身亡。除此之外还有轮机长熊谷木直，当时他在下面的水密舱灭火的时候，被龙类袭击，从破裂的地方涌进来的水冲走了，说是失踪估计已经没了。”
“又死了这么多人...”林小红忍不住低声嘟哝。
这些人她其实说不上熟，但是毕竟在同一艘船上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猛然得知他们已经死了，还是感觉一阵悲伤和惋惜。
学院钟楼的钟声大概又一次敲响了吧？守夜人是否又一次为死者放出了白鸽？他们的画像是否已经被安置在英灵殿的长廊之上？是否有学生为他们献上花束和花环？
这就是屠龙者付出的代价，不论计划多么成功，都会有人死去。
只能祈祷他们的死亡是值得的，他们的牺牲拯救了更多的人。
突然，林小红话题一转，忍不住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林部长，无意冒犯，但是我还是想问，为什么您是S级，而杨玉水是A级？按理说他的言灵‘归墟’可是灭世级...我不是说‘时间零’不厉害，但是比起灭世级的言灵，还是要差很多吧？难道他的级别不应该比您更高吗？”
说真的，她早就想吐槽杨玉水这个A级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评定的，按说他都已经远超S级的界定范围，几乎可以被当做纯血龙类了，可是血统竟然只有A级！
杨玉水有些心虚地向一边看，“我说了，因为灭世级言灵平时用不了，所以相当于我没有言灵，没有言灵级别就掉下去了，有什么奇怪的？”他吹了一声口哨，似乎在掩藏自己的紧张。
“而且，你真觉得林部长的血统不如我？告诉你吧...”杨玉水把头凑过来，他只有172 cm，而林小红有168 cm，两人站在一起就是头碰头，“林部长的血统可不一般，据说他的父本可是一头货真价实的三代种。”他压低嗓音，故作神秘道。
林小红惊讶的转过身，看向眼前和蔼可敬的林部长，再看看他手腕上青黑色的鳞片，不由得面色变了变。“这怎么可能，直接与龙类交配剩下的都是死侍，血统必然超过60%！”
见鬼，难怪林部长身上有这么严重的龙化状态，而且恢复能力这么强！这样高危的混血种是怎么保持理智的？
对此，林部长笑了，摆摆手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嗐，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其实是公开的秘密，就连卡塞尔学院和校董会都知道，但是没人在乎——因为我确实帮他们解决过很多麻烦，他们都清楚我是站在谁那边的。”
此时杨玉水开口了：“大部分与龙类直接结合诞下的子嗣都是死侍，可是总有个别比较温顺的，会被养大，然后再次与其他血统优秀的女性交配，反复如此直到获得稳定的后代...这是很多延续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家族惯用的办法。”
“当年1927年，土地Gm期间，Gc党的军队赶走了一家大地主，在他们院子后面被‘封印’的井里找到了林部长，当时他还只是个孩子，大概十来岁的样子。那家人为了躲避风头跑了，据说直接逃到了新加坡，他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然后被红J战士救了命。”
杨玉水说出尘封了将近百年的往事，林小红不由得皱紧眉头，看向林卫华。
后者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是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救我的年轻排长叫林卫国，我现在的名字时他起的，因为他说他的弟弟几年前被饿死了，如果还活着大概和我一样大，所以就用了这个夭折的孩子的名字给我命名。”
“那天是我自从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阳光，当时我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好像害怕这光明会将我点燃。”他眯着眼睛，毫无畏惧地直视太阳，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在这位长者身上，似乎在回味那段往事。
林小红张了张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声来。
“所以啊，林部长的S级可当之无愧。他至少有70%的龙族血统，这些年多半还在攀升，可是却一直保持着极为稳定的状态，也没有搞明白怎么做到的。我虽然厉害，却也比不过这位老前辈啊！”杨玉水狂拍马屁。
但是这一拍不要紧，林小红立刻从这个沉重的故事中拽了出来——真的很毁气氛！
“我觉得你完全比得过林部长，而且甚至还高些，你的言灵这么厉害，而且恢复能力堪比纯血龙类——你不会也和林部长一样，父母一方是纯血龙类吧？你亲爹不会是海洋与水之王本尊吧？不然你哪来的这么厉害的言灵？”林小红忍不住问。
杨玉水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丝略微有些诧异的笑容：“怎么可能？你觉得如果我的父亲真的是海洋与水之王，我怎么可能还是人类而没有堕落为死侍？初代种的基因是那么好驾驭的吗？”
此时林部长咳嗽了两声，像是为杨玉水解围，“小杨的A级确实评得比较奇怪，要是在欧美，绝对能到达S级的水平，甚至更多。”他说，“其实是两套不同的...评价系统，中国混血种的评级和欧美还不完全一样。”
“总体而言，欧美的血统评级讲究的是纯粹的血统浓度，而中国这边...是更加综合的考量，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到位。我的S级是卡塞尔学院的标准，小杨的A是这边的标准。”
怪哉，这不符合常理，不应该中国人讲究血统浓度，国外综合考量吗？就像一直被诟病的应试教育，只讲究分数，而国外讲究综合素质的考量吗？
“这是个什么评级标准？”出于好奇，林小红忍不住问。
怕不是搞得跟雅思考试一样，国内考试比英国本土还难，在中国的5.5分到了澳大利亚和加拿大能得6分乃至7分吧？能把超S级变成“不到A级”，这评价系统也够绝的。
“它比较复杂，为了尽可能与欧美接轨...”林部长试图解释，但是显然有点为难。
“你知道，在欧美地区，S级到E级混血种的比例仅为1%，而在中国，这个数值可以达到10~20%，绝大部分是永远都没有觉醒的隐性混血种...但是为了控制比例，所有人口中的1%才能被算作混血种，剩下的都要划为‘普通人’的范畴。”
“简而言之，基线被抬高了。”杨玉水补充道，“所以对应的‘E级’和欧美的‘E级’可不一样，这是一个按照人口比例而不是单纯的血统浓度来进行的评级——当然血统浓度也是有关的。”
“我们这边情况特殊，要知道中国混血种非常多，但是真正觉醒的只有其中的大概5%~10%。我们刻意控制，只将那些主动觉醒的高级混血种列入计算。毕竟超能力者遍地走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犯罪率会飙升的。”
“这就直接导致，被我们评价为‘E级’的，到了欧美至少是‘c-’或者‘d+’。”年轻人撇了撇嘴，有些不满意地说。
林小红明白了，“那b级是不是就相当于‘A+’了？”
杨玉水点点头，然后补充了一句，“其中有些说是S级其实也不过分。”
林小红倒吸一口冷气，见鬼，那岂不是说明，那个长江下游的李家所谓的“区区四个b级混血种”，其实是四个S级或者A+？而且还有几百个极有可能是A级或者b级的“c级”？
还好没有发生争执，否则要真打起来，怕他们一船人根本不是对手吧？
这是什么阴间评级法啊，人均掉了两档？
“那怎样才能评到A级或者S级？”林小红再次忍不住问。
对此，杨玉水耸耸肩，“A级的标准还是很高的，其中一条就是‘王域’，说白点大概需要四大君主级别的水平，至于S级...”
“大概只能黑王本尊降世，才能评到S级了吧？”